屋內只余銅壺滴漏的嘀嗒聲,而云鶯方才換過的一身衣裳后背又被冷汗打濕,春風吹過,透骨的涼意滲入脊背,她自是不愿,可她又怕再次拒絕傷了裴公子的面子,惹得他惱怒。
云鶯心中確認,若是他強要了她去,義母哪敢說什么,她亦無反抗的機會。
可要她答應,她卻張不開這個口。
宛如站在懸崖邊,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虎視眈眈,這要云鶯如何抉擇
“叮”裴燼將杯子擱下,杯底打在大理石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讓云鶯回了神。
她喉嚨干澀,語氣不再如方才那般婉轉,多了幾分忐忑,“還望公子恕罪,鶯鶯已有心儀之人。”
“哼。“裴燼倏然起身,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盯著她低下的頭,脖頸間露出一抹雪白,明知是這樣的結果,可聽見的剎那心頭還是閃過一抹怒火。
前世今生,她都沒選他。
只單一個聲調,便讓云鶯的身子顫了顫,白嫩的小手攥緊了拳頭,眼尾泛起了嫣紅,長睫眨呀眨,想消減些恐懼,卻讓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朦朧,周身動彈不得,仿佛是被他身上氣勢所壓制。
她低著頭,視線模糊的盯著織金地毯上的纏枝蓮花紋,枝葉纏繞,一圈又一圈,分割不開,纏的她心頭發緊,喘不上氣來,銅壺滴漏中的水一滴一滴的往下砸,仿佛砸在她的胸口。
裴燼向前走了幾步,落在她身上的威壓也越來越盛,就在云鶯后背一緊,膝蓋有些軟想當場跪下去之時,裴燼卻大步往外走,不消片刻腳步聲便消弭于耳邊。
云鶯還屈膝站著,仿若石雕。
“姑娘,你這是怎得了”銀箏的手搭上她的手腕,驚覺她的肌膚涼意徹骨。
銀箏的手溫熱,刺的云鶯身子晃了晃,得虧是銀箏扶著,不然她便要摔到地毯上去。
“無礙,下去吧。”云鶯輕搖了搖頭,細白的牙咬住丹唇,她方才真是怕極了,怕他強行帶她走,更怕他要她的命。
銀箏也不敢多問,連忙一手抱著拂枝琴,一手扶著云鶯下樓,裴燼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空氣中卻殘留著淡淡的落蘇氣息,昭示著方才不是一場夢。
回了屋子,銀箏捧了一杯熱茶塞到云鶯手中,絮絮叨叨,“姑娘可是冷著了早說過還是先穿著襖裙,你非得穿襦裙,揚州三月的天還有些冷吶。”
銀箏自十歲起便跟著云鶯,雖比云鶯小一歲,卻拿云鶯當妹妹照顧著,從未見她這般,自然憂心。
“銀箏,你別忙了,我想歇會。”云鶯找回自個的聲音,還帶著些后怕,她不是多大膽的人,也知生在云樓,命賤如螻蟻,生死皆是貴人們一句話的事,她自然害怕。
“好,那我去鋪床。”銀箏知曉她現在不想說話,也不再多問了。
云鶯躺到架子床上,繡了團花紋的綢子幔帳落下,遮住了外頭的光,令帳內陷入黑暗。
過去有一刻鐘了,手腳還是冰涼,可見她被嚇得有多慘,見了那樣多的客人,加起來還不如這一個來的令人膽戰心驚。
一萬兩黃金,瞧著是觸手可及的富貴,可得到富貴不是本事,能守住富貴才是本事,云鶯自認為沒這個本事,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她闔上雙眸,輕輕地舒了口氣,只盼著別再見到裴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