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不開大隋了。
而他要送走的這位女子,妖身不是天狐。
而是一株短穗柳。
大漠里最頑強,最孤獨的生靈。
阿春怔怔看著伽羅的指尖,點落在自己的眉心,那件紅紗被風吹散,黃沙陣起,坐在黃沙里的女子,裸露著白如羊脂的肌膚,她的身軀,一點一點隨著風沙飄起,邊沿不再是苦苦凝聚而出的人形,破碎的柳絮,輕柔的枝條,都化作金燦的柔光,飛揚開來。
她的妖身,一點一點倒退而回......
女子**的身子,在風沙當中羽化,逐漸變得透明,她眉心的那抹紅芒,則是愈發明亮,愈發醒目。
那是一顆隨風飄揚的種子。
是她來到玉門時候,還未曾啟靈,未曾生長,未曾扎根時候的模樣。
是她生命最原始的模樣。
一只天狐,越不過北境浩袤漫長的長城天塹。
但一顆種子,卻可以翻越無邊無際的大海。
“阿春,我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風沙之中,妖君伽羅柔聲而笑:“我把所有的修為都給了你,飛往北方的那片大海吧......北境長城攔不住你的......那里是我的故鄉,是所有妖的故鄉......不會再有人類去獵殺妖靈......不會再有血腥......不會再有憎恨和悲傷......”
眉清目秀的女子,面容變得模糊,神情變得急切,她急急向前撲去,已抱不住飛沙。
阿春低下頭來,怔怔看著自己的四肢,一點一點消弭,風化。
妖君的力量,將她重新化為一顆種子,此刻虛彌的人形,持續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飛散。
阿春的人形,跌跌撞撞,站了起來,于站立的過程當中,寸寸化為飛灰。
那顆稚嫩的種子,寄存了妖君的意念,被風吹起。
風沙太大,頃刻間就失去了蹤跡。
幽幽的沙塵嗚咽。
妖君站起身來,他平靜看著“獅心王”,道:“我還留了最后一點余力,若是你執意出手阻攔,那么我會不計代價,殊死一搏。”
“黑袍寧奕”輕輕笑了起來,道:“荒唐......你已‘死’了,還如何與本王殊死一搏?”
妖君面無表情。
“獅心王”最后的神念,淡然開口道:“若真的化為一顆卑微的種子,那固然可以飛過滄海......問題是,她真的想去海的那一邊嗎?”
妖君怔了怔。
他抬起頭來。
遠方的黃沙里。
一顆種子,隨風顛簸,去而復返。
落在了玉門大漠,沉入了黃沙之中。
獅心王的神念就此消散。
寧奕神情復雜,看著那位距離消散也不久矣的妖君。
妖君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悲傷。
他低垂眉眼,自嘲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