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母說完話回來,飯都上桌了,方覺也正從外頭走進門,最近書院考校,他都忙著在那里出題判卷,就今日回的早點。
他將自己提的布袋子掛到墻上,邊掛邊道:“太公,爹,大伯這兩日會過來一趟。”
“你大伯說過來?”
太公嘴里的酒還咽下,急匆匆地出聲。他這個大兒子常年在海上漂泊,一年不著家的時候都有。本來老老兩口該跟著他住的,畢竟是長子,不過大兒媳在別的鄉有個鋪子,生意忙得走不開,就算想把兩老接過去,可屋小,人多更住不開。
方父就和方母商量一番后,干脆把爹娘都接過住,享享福,如今也有十來年了。
“晌午接到的信,”方覺喝了口湯,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他說:“大伯寄到書院的,算著路程,應當小滿的時候到,這次大伯還帶了阿陽出海,兩人應當一道過來。”
“阿陽也來?”
阿夏出聲詢問,阿陽是比她才小一歲的堂弟,人鬼機靈,性子就跟小阿七差不多。
“阿陽要來啊,哎呦,這信上寫了什么,阿覺你快念給我們幾個聽聽。”
太婆飯也不吃飯了,催促著方覺念信。他在這么多雙眼睛注視下,把信上的內容說了一遍,無非就是些家常問候,再說自己何日會到。
“那我得把后院那兩間屋給收拾出來,等會兒大哥他們來了好住,”方母嚼著飯,已經盤算開了。
“這兩日我去備點菜,好好跟大哥喝一杯,”方父這么說,實則在想他哥這趟過來,估計還是來給他爹娘的孝敬錢。
不管大家如何想,該忙活的忙活了一兩日,總算到了小滿。
鎮上到了小滿除有動三車的習俗外,所謂三車,一是水車,二是絲車,三則為油車。
水車為搶水,絲車則是謝蠶神,到了這時今年大部分人家的春蠶都養得差不多,能出絲了,拿去換銀錢,蠶絲豐收,自然得要謝蠶神。
油車是那一大片的油菜熟了,黃艷艷的,正是榨油的好時節,明月坊還好,要是從油坊巷那里走過,滿車堆疊的油菜和遠遠就能聞見的油香。
除此之外還有食苦,所以一大早天涼快時,巷子里已經有人提著籃子回來,青綠的苦菜垂下來,蒲公英的葉堆在旁邊。
每年一到小滿時,山后的野草都漸漸枯死,而苦菜卻一長一大片,所以古人說小滿三候為: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麥秋至。
以至于大家清早就上山去采摘,不過阿夏實在不喜歡吃這口味道,遠遠見著都能想到那口感。
她站門邊上候人時,路過的大娘還非要塞她一把,推脫不了只能收下。放到灶臺再出來,就聽見方父帶笑的聲音,“大哥,趕緊和阿陽進屋歇會兒。”
阿夏知道是她大伯和堂弟到了,趕緊踏出門去,第一眼就瞧到了大伯那黝黑的臉,常年在海上風吹日曬,他比去年來時又黑了些,瘦倒是不瘦,畢竟打撈漁網上船,都有勁壯實著。
阿陽也比去年要高了不少,脊背單薄卻挺秀,要是不傻笑整個人看上去還是俊朗的。
“阿夏!”
“哎,阿陽,大伯。”
阿陽沖上來很親熱地喊著,雖然他比阿夏小一歲,但從小到大就沒喊過姐,一直覺得他應當是兄長。
“你這小子,叫姐,”大伯在后頭說了句,又笑瞇瞇地道:“阿夏,快進來,這次大伯來經過旁邊的小鎮,買了些荔枝給你們嘗嘗,緊趕慢趕就怕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