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侯這里的地圖比祝纓手上的要更加精細一些,上面有一些新增的標記,是大營斥侯這幾天的成果。
自祝纓青君回到行轅,到今天也沒有多少天,斥侯的效率高、累利阿吐離得也確實是近。
祝纓道“補給不好弄。”
小冷將軍道“您又何必自謙呢”
祝纓道“并不是自謙,若是在北地,我倒能說個大話,一旦到了境外,不好說。”
小冷將軍也皺起了眉頭,這是個大問題。
鄭侯看了一眼祝青君,又對祝纓說“總不會比在境內打損失更大。”
祝纓想了一下,道“種子剛種下,我只能勉強一試。”
鄭侯笑道“那就行了”
大帳內的將校們也一片恭維之聲,他們對祝纓不能說滿意,祝纓對糧草把控得很嚴。但同樣的,祝纓的供給從來都很實在。大戰在即兩下權衡,將校們還是決定與祝纓好好相處。
祝纓對鄭侯道“那我得知道如何進兵,何時何地、什么路線、多少人,不然補不上去。”
鄭侯道“這是自然。你也不必太過憂心,糧草,我也會向朝廷上表的。”
祝纓道“如今比起冬天來要強不少,冬衣不用準備了。”
兩人一遞一遞地說話,祝青君與胡師姐一左一右站在祝纓身后,安安靜靜的像兩根柱子。將校們踴躍發言之余,也有幾個掩飾不住地看向鄭侯老爺子坐在一輛輪椅上,膝上蓋著薄薄的錦被,身后是唐善。
鄭侯似無所覺,依舊靠近了地圖執鞭指指點點地安排“小冷,從左突入。小葉,從右突入。聯絡奚達部”
鄭侯的辦法也很簡單,自己坐鎮中軍,再兵分兩路去包抄,同時攪動反叛的部族、給他們撐腰。
鄭侯道“不要與他們糾纏,只管殺傷敵軍。胡人無城池天險可守,人,就是他們的金城湯池”
他的鞭梢在地圖上劃來劃去,點著那一道山脈,山脈是天然的屏障,將內外隔絕。其中的隘口、平坦之地就是胡兵南下的天然通路了。想從別的地方過來,要么特別遠,得繞。要么得爬山,而山上也修有防御的工事。
看著這個圖,又或者到了實地就能明白,為什么千百年來,胡兵南下、南方抵御路線基本固定,都形成套路了。就算雙方誰拳頭更大。幾乎沒有什么技巧。
而這邊朝廷官軍北上,想要勒石記功,路線也是差不離。
祝纓起身,點了幾個地方,說“我在這里設轉運倉,如何”
她不懂軍事,只能憑自己的直覺詢問一下鄭侯。鄭侯倒看得高興“不錯,如此一來,倒更便捷了。”
祝纓道“轉運倉一次不放太多,隨用隨補,縱有意外損失也不會太大。”
鄭侯也表示了贊同。
接著是兩路軍的細節安排,說是細節,也沒有特別的仔細。這時節行軍交通與通訊不便,一旦分兵,想要精確的匯合是非常的難的。哪怕約好了時間,譬如“三日后午時”一同舉事,保不齊哪一路路上掉溝里就耽誤了。而遇到這種情況,必是來不及通知友軍的。
鄭侯的計劃就比較模糊,而他自己坐鎮中軍,隨時可以調整。當然,這個“隨時”,也比較的隨意,不那么及時。
就這么個計劃,鄭侯還是留祝纓討論了足足三天。這一路從這里走,那一路從那里走,先期多少人、第二批多少人,先鋒部隊是隨身帶三天干糧還是五天、是騎兵還是步卒、輜重怎么續、替換的馬匹怎么輪
冷、葉二人是兩路軍的頭子,在鄭侯面前爭得面紅耳赤,冷將軍要求他的先鋒部隊要一人雙馬,葉將軍就要求同樣的待遇,而且因為他的右路軍據說比左路軍途經之地要荒涼一點,他要求更多的人馬。
祝纓的心里不斷調整著補給的數目,又尋思著回去得把和尚道士訂一些了。打仗是一定會死人的,收尸得用棺材、用壇子。除此之外,就得做個法事。
三日之內,不斷有斥侯回報,補充著訊息。
其中,又有奚達部來求援“累利阿吐挾太子之勢,搜刮部落,征了兩百匹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