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妨?”劉寬不以為意道。“如今也無須你我來舉薦了……”
楊賜一時無言,卻又不禁搖頭:“文繞公,我今日尋你,乃是心中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我之間何至于此?”劉寬駐足在宮墻之下,從容依舊。“便是以往還要繞些花花腸子,如今國事如此,你我也如此,又有什么可遮掩的呢?”
“也好。”楊賜也駐足而言。“如今朝中都知道要定軍略,選將才,故此我今日下午專門去了東閣調閱了一些檔案,主要是想查一下幽并涼等邊郡世族子弟如今的情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了。”劉寬難得展露笑顏。“你是否是想問,為何如今年輕一些的邊郡世族子弟多為我的弟子……對否?”
楊賜微微點頭:“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是被文繞公你給驚到了,幽州公孫氏的四兄弟,并州王氏的王邑,西涼傅氏的傅燮,現在冒頭的年輕將門子弟幾乎全在文繞公門下。馬上將要平叛了,這些人全都是骨干之才,如那個公孫珣怕是還能擔當一面也說不定,難道文繞公你早就猜到天下有今日嗎?”
劉寬緩緩搖頭:“若是早知有今日,何至于如今手足無措,心灰意冷呢?”
“那是?”
“乃是當日見曹節、王甫借張奐之手殺大將軍竇武,心有所感,又見你那位過世的親家袁周陽(袁逢)趁著揚州平亂收攏臧旻等武事干才,這才起了心思,專心聚集了一些尚在弱冠的邊郡子弟,想要為日后事做打算,卻不料竟然先逢此亂。”
楊賜怔立片刻,卻又更加感慨起來:“如此倒也不錯了!想當日文繞公你收這些學生的時候,大家都說你是自掉身價,又說你濫傳經文……可如今看來,倒還是你與袁周陽更高明一些。”
劉寬再度搖頭:“如今這個局面,難道該為此感到自矜嗎?”
楊賜也是黯然無言……話說,都是見慣風浪的老臣,他楊賜又怎么可能不曉得劉寬的意思呢?
大局已然動搖了啊!
前幾日,年紀最大的橋玄直接臥床不起,這幾日劉寬閉口不言,宛如木偶,還有他自己也突然覺得心力交瘁,斗志俱無,難道真的只是偶然嗎?
當然不是!
其實,三人雖然性格截然不同,身份、派系也都不同,生平所求者更不同,但卻無一例外皆是漢室老臣,他們一身榮辱得失全都系在這棵大樹上。而如今,正是憑著豐厚的政治經驗隱約預見到了大樹將傾之勢,偏偏卻又無能為力,這才恍惚失措,心灰意冷,生怕生前身后俱都毀于一旦。
僅此而已。
就這樣,二人繼續緩緩前行,似乎可以說很多話,討論很多事情,但卻始終沒有多言,只是于夕陽下并肩出了宮門,然后便各自告辭回家。
而楊賜甫一到家,就發現一位久未上門的親戚正在家中等他呢!
“本初不在家中隱居,怎么有時間來找我呢?”楊賜頗顯疲憊的躺在一把太尉椅上,跟對面高凳上昂揚奮發之態的袁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