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夏侯妙才身為曹操連襟妹丈,又素來以悍勇奔襲見長,所謂僅次于夏侯惇的宗族大將第二,卻既未能如另一個時空中得享曹軍柱石之名,也未曾在這個時空中得建多少功勛,便匆匆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時年三十九歲,著實可嘆。
夏侯淵既然身死,且不提張遼平白得一馬牌,振奮萬分,也不提之前辛苦主攻的西面諸將還在忐忑之中預備圍攻酸棗,轉到張遼身后的公孫珣中軍所在……小丘之上,白馬旗下,夏日熏風之中,再度假寐起來的公孫珣卻終于聽到另一個重要軍情。
不過,這一次雖然重要卻再也不是什么意外了——曹孟德親自引兵不下五萬來到濮水南岸,然后果然如賈詡所言的那般,根本不敢渡河,反而在濮水南岸停了下來。
“事已至此,不必再在意細枝末節了,傳令下去。”忽然間,公孫珣一番常態,直接起身,徑直扶刀上馬。“全軍向南,隔濮水監視曹操!若是張遼斬了夏侯淵,便攜帶其尸首跟上,若是其余諸將攻下了酸棗,便也與我速速趕上!”
中軍各處不敢怠慢,自賈詡、荀攸以下紛紛默然相從。
就這樣,大軍數萬,各種旗幟密集,簇擁著公孫珣的白馬旗疾馳濮水,待到下午時分,兩軍便已經隔河相對了。不過,公孫珣并未能當面得見曹操,因為當他的白馬旗出現在濮水北岸以后,南岸的曹軍即刻后撤,預留出了半渡而擊的戰場空間,同時開始在河南選擇高點,立寨設壘。
相對應的,公孫珣在確定并無多大可能渡河作戰后,也選擇了在河北折地立寨。
而等到傍晚時分,隨著后方傳來訊息,只有兩千守軍的酸棗在四面圍攻之下告破,守將丁斐**于官寺之內,公孫珣更是干脆下令讓楊俊為使,去交還夏侯淵尸首,并告知丁斐死訊。
“文和以為,曹孟德會怎么做?”遙遙看著夏侯淵的尸首被放上船只,又被楊俊帶著向對岸而去,此時立馬于河畔的公孫珣卻再度看向了身側的賈詡。
后者在馬上沉默片刻,然后面色如常:“依臣看,曹操大概會行軍令于營內,盡說夏侯淵此人有勇無謀,不懂得運用斥候云云,所以才會被我軍圍而獵之,并讓全軍引以為戒……好像夏侯淵不值一提一般,又好像夏侯淵此敗是咎由自取一樣。”
“我也是這么想的。”公孫珣同樣面色不變。“但卻不止于此,關于之前數十日的對峙,我今日才恍然大悟……”
“臣慚愧。”賈詡難得俯首。
“你不必慚愧,你和公達難道沒有數次提醒過我嗎?”公孫珣望河興嘆。
賈詡和荀攸齊齊欲言又止。
“可嘆我今日才想明白,曹孟德既然沒有中我的誘敵之計,那便應該早就想到會有大軍從司州出來……”公孫珣搖頭以對。“可能一開始夏侯淵確實是因緣際會停在了延津,可能一開始曹孟德確實沒想到我在洛陽舊地藏了那么多兵馬,才會將夏侯淵繼續置于此地,但隨著對峙時日漸長到這種地步,他卻依然不動,只能說他早有覺悟了!夏侯淵和他那五千騎兵,應該便是吊住我讓他從容布防的誘餌,彼時你和公達都勸我不要再等,應該便是早就猜到此處了。只恨我自己智遲,沒有醒悟而已。”
“臣萬死,這不是主公智計的問題,而是主公你性格使然……”出乎意料,賈詡居然下馬來到公孫珣身前正色以對,引得一直沉默的荀攸也只能下馬相從。“天下間的計策從來沒有什么萬全可言,真正的計策在于因人成事,而曹操此計便是認準了主公的心性,這才會起到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