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撲到案前,顫抖著手,摸到了那一截尚帶體溫的斷指。他低垂頭頸,驚,恨,懼,在他面容之上交織,僵了片刻,抬起頭,神色已是化為狂怒。
“裴一你這狠絕之人我女待你一片赤誠,你負她便罷,這般,是想誅她之心嗎”
“你一早便在恨朕從見你第一面起,朕便看出來了你拿朕的女兒報復朕若非你當初刻意勾引,她怎么可能對你如此上心”
“朕這就殺了你這負心狂徒”
皇帝一把抄起方被拋下的那殘著血跡的劍,循著前方離去的靴聲和那一道模模糊糊的影,追了上來。
裴蕭元停了步。
他緩緩地轉面,任那只傷手淋淋地滴血,望著皇帝握劍,惡狠狠地朝著自己趕來。
就在這時,又一片倉促的腳步聲自槅子門后發出。
絮雨帶著滿身的潮寒沖入,轉過了槅子門。
皇帝已追至裴蕭元的近畔。他惡狠狠地尋望著前方那道模糊的影,兇狠送劍,胡亂地刺向了他。
而此人,既無反抗,也無半點躲閃。
“阿耶你住手”
絮雨魂飛魄散,驚叫聲中,她不顧一切地沖向了前方那道顯然絲毫也無躲避之念的背影,將他一把推開。
下一刻,她覺肩上似被什么有著尖利牙口的冰冷東西咬了一口,很快,那短暫的驚疼轉為了劇痛。
皇帝劍出,刺入她左側的肩胛之上,方驚覺過來。
“嫮兒”
皇帝呆了一下,咣當一聲,一把擲開了手中那交染著兩股鮮血的辟邪劍。
“嫮兒你怎么樣了是阿耶傷到了你嗎”
焦惶無限的皇帝胡亂伸手,要去抱摸自己的女兒。
血迅速在肩衣上洇滲而出。
絮雨嗅著鮮血的甜腥之味,忽然感到一陣胃腹翻涌,那數次困擾過她的待要嘔吐之感再次襲來。只是這一次,又頭暈眼花,耳里似有蜂鳴不絕。
她忍著肩痛,勉強道“我無事。”
“阿耶,你不該這樣的,動輒打殺”
話音未落,再也支撐不住,聲漸悄。
裴蕭元驚起,撲來,將軟倒的她一把接抱在了臂中。
“滾”
皇帝已摸到女兒肩上那溫熱的黏稠的血,登時目呲欲裂,將這抱住絮雨的年輕男子狠狠推開,自己接住了軟倒的女兒。
“來人叫太醫”
皇帝嘶啞驚懼的吼叫之聲,霎時充滿整個高大而曠靜的紫云宮。
絮雨墜入了一個無聲無光的寧靜世界。這如初生嬰兒般放松、無思無夢的安眠之感,只在從前她沒有記起舊事、隨阿公四處游歷的時光里有過。
冷了添衣,餓了加餐,乏累了,便該安眠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