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爾赫終于邁了邁步子,跪在榻前,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如云的長發,“您別再自己作踐自己了。我從來沒有變過對瓜爾佳氏的忠心,也沒有變過對老爺、小主子的忠心。您交代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只要能哄得您開心,我就愿意。可您也看到了,老爺實打實地喜歡那位二小姐,您別再跟老爺作對了。其實從來就沒有人虧欠您,是您一直不放過自個兒。”
一滴淚從倔強高傲的臉龐落下,她始終高昂著頭,寧愿隱沒在黑暗中,也不愿低頭看撒碎了一地的月光。
跪在地上的管家起身,恭敬地退出了這個屋子。
“大管家,老爺讓您到書房去一趟。”
“知道了。”
月色凄涼,額爾赫加快步子離開了春和苑。
“老爺,您找我”
鰲拜正在擦拭手中的兵器,喃喃自語“這么多年不打仗了,兵器都生銹了,人不知道有沒有上銹。”
看見來人,他停了下來,“額爾赫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問你。今天白天,家里所有能主事的都叫敏鳶給支了出去,門房說家里得到你的口信,挽月一行下午傍晚時分方能到府中,可你們分明晌午之前就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峨眉刺扔到樟木箱子里,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鷹隼般的眼睛卻死死盯住站在前方的人,“你不是那么做事沒有分寸的人,為什么要撒謊”
額爾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老爺明鑒。按馬車行程,確實晌午之前就能到府里。可這幾日夜以繼日地趕路,二小姐身子也不大舒服,再加上天氣熱,我便想著反正都快到家門口了,不妨慢些走。這才讓下人跟我打前站,先去家里報了口信,又從街上帶了些清涼解暑的甜品給二小姐吃。可我沒想到,二小姐歸心似箭,一直催促我們趕路,這才到的早了。我也沒想到大小姐會吩咐門房不開門。”
鰲拜靜默了片刻,“你阿瑪就跟著我了,你瑪父跟著我阿瑪,你們一家都是瓜爾佳氏的忠仆。就如我對愛新覺羅家一樣。可人心不古、世事難料,人要首先對得起自個兒。你做的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只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罷了。這奴才,就好比是狗。主人心情不好了,需要這條狗的陪伴,那就好好地陪伴。但若想和主人平起平坐,甚至翻身做主人,那我就只好殺了這只狗了。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我說得太明白。”
額爾赫跪拜了下去,“奴才都明白。”
“還有一事,你之前來信說月兒在徐州府外的一座寺廟借宿,遇上了血月教的人。月兒在那里丟了我的佩刀,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人”
額爾赫一愣,仔細回憶起來,“也沒什么,就佟國維大人家的葉克蘇少爺,還有一個人,自稱是納蘭明珠家的少爺。可今兒在八方食府,我分明聽見二小姐稱呼那位一起喝茶的公子為納蘭容若。”
“他是和葉克蘇一道出現的嗎”
“是的。”
“葉克蘇同他說話很客氣”
額爾赫想了想,“倒也沒有,不過葉克蘇少爺一向高傲,與旁人話是很少的,對那人似乎比較熟稔。”
“他長什么樣子高矮胖瘦”
額爾赫不知道自家老爺為何突然對這位納蘭容若公子很感興趣了,“他一開始說他叫龍三,我們都認為是假名,后來葉克蘇少爺出現了,他改口稱自己為納蘭容若,說是一起協助查案。我想鑾儀衛查案一般都是秘密的,不想說出真實姓名也是正常,況且葉克蘇少爺同我們家是世交,不會害我們的。那龍三身量和富察馬齊少爺差不多,挺高的,長得劍眉虎目頗為英俊。”
“是不是鼻子旁邊有一顆麻子坑”
額爾赫為難了,“那天黑燈瞎火的,我哪兒留意一個小伙子臉上有沒有什么坑啊”
“你不用回憶了,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鰲拜自嘲似的笑笑,重新坐下擦拭自己的刀劍,“我那佩刀八成是回不來了。”
“您認識那位龍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