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門山人的散曲?”花懷聞倒是讀過幾篇,不算熟悉,“他遣詞比較……艷麗豐綿,與‘花間派’肖似,我還是比較喜歡他的花鳥畫。”
柳天問將揉碎的花瓣往花懷聞身上一丟。
呆子。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唾窗絨》有這么一句——‘俏冤家癲狂忒甚,揉碎鬢邊花’?1”
花懷聞看著手中有些散亂的發絲,臉色越發紅。
他結巴否認:“不……不曾聽聞。”
“哦?”柳天問眉毛挑起,眼中戲謔笑意不減,“那元稹的詩,你可熟悉?”
花懷聞手上漸穩:“嗯。元詩中,《遣悲懷三首》與《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并序》熟悉一些,一句‘取其病時之尤急者’,令人嘆絕。”
“那……”柳天問忍笑,“你可知元詩除了悼亡與諷喻以外,還有另一類詩,他也寫得尤其令人嘆絕?”
花懷聞:“……”
他自然知道,但并不想在這種時候提及。
柳天問卻絕不會放過他:“我特別喜歡他寫的那句‘汗光珠點點,發亂綠松松’2,你覺著如何?嗯?”
少女最后一個“嗯”字,像貓尾巴不經意翹起,勾住腳踝一樣,說得繾綣又癢人,還帶著三分戲弄的意思。
花懷聞垂眸看著手中被他揉亂的青絲,只覺得燒手,他根本就不敢擡眼去看,眼睛只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背。
“前人佳作,不敢亂評。”
柳天問心里快要笑死,臉上就要繃不住了,把臉埋進臂彎里,悶聲笑了好一陣,才繼續道:“這樣啊……你倒是謙遜。那……我們講講王實甫的《西廂記》如何?聽說王實甫這部傳奇,乃是由元稹的《鶯鶯傳》改編。你怎么看待?”
已經豎起警惕心的花懷聞,半點兒也不想回答,總感覺自己會掉進不得了的坑底。
可……
他怕她一人自語不開心,明知會有陷阱,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
“有所……似。”
柳天問鼓著臉,將笑意憋回去,才道:“那你覺得王實甫那句‘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3,與《鶯鶯傳》哪句有所似?”
“天、問。”花懷聞羞窘不已,可手上卻還在一點點幫她梳理麻團一樣的發。
這份溫柔,真真令人心軟。
厚臉皮如柳天問,都有些不忍心再逗弄下去。
“好好好,我最后問你一句行了吧。”她嘆息一聲,“元稹與白居易并稱‘元白’,那我們就拿白居易的《琵琶行》品鑒兩句。”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鎖眉暗思:“誒,‘輕攏慢撚抹復挑’4與‘銀瓶乍破水漿迸’5,它們后半句是什么來著?這兩句之間,可有承上啟下之意?”
花懷聞接話:“‘輕攏慢撚抹復挑’后接‘初為霓裳后綠腰’,‘銀瓶乍破水漿迸’之后是‘鐵騎’……”
警覺不對的君子,住了嘴。
“天、問。”
某人手臂都開始泛出彤云色澤。
柳天問笑得肩膀聳動,眼尾發紅。
逗老實人,也太快樂了。
“好了,快點洗好,我們還得做點準備,將那便宜人給抓個現行。”她將笑意隱藏,一本正經道,“你不要耽擱,誤了正事兒。”
無辜花懷聞:“……”
青絲梳理、清洗完,柳天問先上岸換屏風后的備用衣裳,留花懷聞在池子里再呆一陣。
那備用的衣裳單薄、柔軟、飄逸,袔子加薄紗,抹胸與短褲,再無其他。
柳天問換上,用內力烘干頭發,斟酌著梳了個墮馬髻,只用發帶纏繞束綁。
剛梳完,就聽到浴池那邊出水的聲音。
她趕緊探頭去看,免得錯過。
可憐花懷聞剛把袍子脫下,又趕緊撈回身上遮擋。
柳天問生氣瞪他:“藏著掖著干什么,遲早給你扒光!哼!”
她把頭縮回屏風后,將花懷聞的衣服從屏風上拽下,窩在自己懷里。
——有種別穿了,不然就給她進來拿。
花懷聞還真考慮過不穿,用內力烘干身上淌水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