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把人玩弄到何種程度,他們才肯罷休,一郎是君子,皎皎如明月啊一樁樁無中生有的罪名強加到他頭上,說他結黨營私,說他意圖謀反,那諫議大夫”唐隋眼含熱淚奮力指向門外,“那徐珺,用何等惡毒的言語中傷他,說他兇橫、淫荒、狡黠、險狼、跋扈他們就是想逼死他后來人不在了,神藏曜如愿當上了皇帝,睦宗也早已作古,到了神輯這一輩,他們又掏挖出前事來,想如法炮制再來對付你嗎”
神域從沒見他這樣激憤過,情急之下臉色都變了,忙上來寬慰,一迭聲道“阿翁別著急,我不會坐以待斃的。這世道早就教會我不可存婦人之仁,當年父親念及兄弟之情錯失良機,我不會了。”
唐隋卻恍若未聞,用力抓緊了神域的手,張惶問“校事府又提起你阿翁,要追究你阿翁私藏你阿娘的罪過嗎這樣下去,可會累及你阿翁,讓他身后不得安寧”
這種目的本就昭然若揭,王朝淵懂得拿捏人的軟肋,有了藏匿阿娘,才有他的存在,事實不容反駁。即便先馮翊王早就過世了,也不妨礙校事府污名他,尋根溯源,再一次鞭撻他。
神域滿心憤恨,是因為知道這項罪名難以推翻,但卻不能讓養父跟著一起傷心動怒,便道“阿翁別操心這些,我會見機行事的。您只管好好將養身體,外面的事都不與阿翁相干,一切有我。”
唐隋卻緩緩搖頭,“你若是身處腥風血雨里,我哪里還能好過。”
久病的人,已經脆弱不堪一擊,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有絕望,緊繃的身體倏地癱軟下來,連呼吸都帶著顫抖。
神域不知道怎樣才能把他從驚恐中拯救出來,索性帶他破罐子破摔,“父親已經不在了,就算他們要舊案重提,又能怎么樣,難道讓我遵睦宗的政令,以死謝罪嗎縱然校事府有這心,圣上和宰執們也不會答應,皇伯魏王一脈就要斷絕了,他們不敢。”
唐隋眼神渙散,良久才又集中起精神來,喃喃道“你父親一生高潔,不能讓他死后仍受小人毀謗,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護衛他的英名”
這就是生死之交斬不斷的情義,那一輩的人看重名聲,比性命更重要。
神域握緊他微涼的手,溫聲道“我與阿翁一樣,縱死也會保全父親,阿翁放心。”
唐隋終于慢慢平靜下來,低垂著頭長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不要緊,還有時間,還來得及。”
見他這樣,神域很是后悔,不該把實情告訴他的。他的病情才剛有起色,受了這種打擊,只怕又要惡化了。
探手撫撫他的肩,他輕聲道“阿翁,兒長大了,能挑起擔子了,外面的事就交給我吧。”
好言安慰了半晌,才勸得他回到床上休息。
他要走時,唐隋抓住了他的手,“先要保全你自己,知道么”
神域說好,見他目光灼灼,無端有些心驚。
但那銀海也只絢爛了一刻,不久便沉寂下來,唐隋閉上了眼,無力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神域道是,替他掖好被子,從內寢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