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罪己詔,”祝隱洲言簡意賅道,“我要你承認當年不該草菅人命,毒殺我的母親。”
他要為他無辜慘死的母親討一份公道。
“你只需寫下罪己詔,我父親會替你蓋上帝王玉印。”
“你以為你爹會像你一樣大逆不道嗎”皇帝目眥欲裂,厲聲斥道。
祝隱洲眼尾微微上挑,反問他“你以為,他今夜為何不在殿內”
皇帝心里一緊。
他今晚醒來時,林太傅和沈相都在身旁,但并不見往日時時都守在自己身邊侍疾的平南王。
“你們父子竟大膽至此”
“你就不怕我派人殺了那沈氏”
“她叫沈晗霜。”
祝隱洲打斷了皇帝的話。
他頓了頓,似是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糾正皇帝。
皇帝一直不屑于去記這些女眷的名字,而祝隱洲心底下意識不喜皇帝對沈晗霜的這份輕蔑與鄙夷。
他斂回心神,隨即又諷道“你以為,你還有命對誰發號施令”
“你若不寫這份罪己詔,便會和你心愛的太子一樣尸骨無存。”
因心緒起伏太大,皇帝正捂著心口氣喘不止,臉色難看得厲害。
他是一國之君,祝隱洲卻要逼他在身后名和全尸之間選。
皇帝不知道的是,無論他怎么選,身后名和全尸,祝隱洲都不會給他留。
那份罪己詔,即便皇帝親自寫了,他也不會真的覺得是他自己錯了。所以祝隱洲只需要有那一份東西而已,由旁人代筆也并無不可。
他只是想讓皇帝經歷那些掙扎,猶豫,惱怒,無力。
然后死去。
他從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君子。
祝隱洲不再久留,徑直轉身走出了宮殿。
守在外面的沈相和林太傅相視一眼,并未多問,默契地同張太醫一起進殿朝皇帝走去。
天色已經逐漸亮了起來。
祝隱洲還記得,他本打算過來看一眼便回王府換一身沈晗霜為自己準備的衣衫。
方才又想起了和母親有關的舊事,祝隱洲忽然有些迫切地想回家。
他和沈晗霜的家。
他抬步朝宮外走去。
沈晗霜已經離京往洛陽去了,他和沈相都派了人護送,不必擔心已活不過今夜的老皇帝還有余力傷及她。
但祝隱洲心底仍有些不安。
或許是因為他許久不曾歸家了。
自成婚以來,他還從未在外待過這么久。
祝隱洲不自覺加快了回府的步伐,朝著他和沈晗霜住的明溪院而去。
沈晗霜離京前應命人仔細打理過,明溪院看起來格外干凈整潔。她總能將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沒有理會院子里神色詫異的侍女,祝隱洲抬手推開了臥房的門。
嗅到熟悉的,沈晗霜喜歡的那種清淡花香,祝隱洲的心才終于安定了下來。
卻在看見桌上那幾個眼熟的木匣和殘破的香囊時呼吸一窒。
那枚香囊是沈晗霜大婚前為他繡的。
為免弄臟或弄破后沈晗霜會失落,他從不帶它出去。它一直被保存得很好,三年下來都仍是原本的模樣,怎會莫名破成這樣
在它底下,似乎還壓著什么東西。
祝隱洲快步走近,將那枚香囊和他曾送給沈晗霜的生辰禮拿開,才看清了最下面的那張紙
竟是一份和離書。
上面是他自己的筆跡,還有沈晗霜不知何時落下的姓名與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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