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認為這一點才是宋朝最值得夸贊的地方,允許不同聲音出現、不以言獲罪、不搞人身毀滅的終極大招兒。在殘酷的政治斗爭同時,保住了人性中好的一面兒,盡量抑制住人性的惡。
也正是因為王安石、李公麟都是知識分子性格,所以他們才有心情和自己這個瘋駙馬討論國家大事,且不認為這是對牛彈琴。
因為純粹的知識分子有個非常明顯的屬性,他們愿意講道理,尤其是和同類講道理。能用道理說服別人在他們眼中是最高的成就,誰不服就抓起來逼著人家低頭,在他們眼中就是臭流氓和人渣,很沒德性。
這次洪濤沒給兩位高官留任何顏面,他本身也是一個愿意講道理而且口才不錯的大噴子,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和世界觀。只要和對方有碰撞,那必須口吐蓮花把對方說服為止。
而且他研究過南宋朝廷的弊端,并針對其進行過徹底的改變,還取得了不錯的效果,所以噴起來就更言之有物、更有針對性和更具說服力。
當然了,這個話題太大,哪怕是其中的某個具體小問題,想完全說明白也不是兩三個小時能做到的。
今天的主要戰場基本都在青苗法上,這也是新政中最被人詬病和最難區分好壞的一點。不管做為防守方王安石還是進攻方洪濤,都把這塊陣地當做了兵家必爭之地。
青苗法好不好?單就這部法規來講肯定是好,它確實減少了農民的負擔,還增加了國家的稅收。
但法規這玩意從來都是由人來執行的,宋朝有沒有執行青苗法的基礎呢?洪濤的回答是沒有!
從宰相到村里的小地主都是舊法的既得利益者,他們不會心甘情愿的從自己兜里掏錢幫國家解決農民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了,他們也就都成農民了。
人這個玩意,從古至今向來是用屁股決定腦袋的。原來農民租種地主大戶的土地耕種、借高利貸買農具牲畜,一切收益都歸地主大戶,也就是歸于士人階層了。
王安石的青苗法等于是讓農民向國庫借錢交利息,跳過了地主大戶士人這個巨大的既得利益集團,他們能樂意才怪。
這時候還能指望他們去幫著實行新法嗎?他們只能一邊很不情愿的糊弄事兒,一邊想辦法給農民增加負擔,把他們損失的利益盡可能多的彌補回來。
就算是不打算從農民身上撈錢的官員,現在也不得不向農民伸手了。因為新法是朝廷由上至下強制執行的,還做為考量官員政績的硬性標準。
這件事兒做為現代人應該特別熟悉,因為它就曾真切的發生在我們身邊。當GDP成為升官的首要指標時,官員們會如何做就可想而知了。
越是心狠手辣的缺德官員就越是能想辦法獲得更多的政績,最終倒霉的還是農民。因為這些成績都是從他們身上割下來的,血淋淋的帶著熱乎氣被送進了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