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已了,而如今,他心中所愿又是為何
待應缺醒來,屋中已沒了那二人蹤跡。
“夫人”
崔拂衣將錦帕浸濕,為應缺輕擦雙眼。
“夫君可清醒了”
便是熱水,到了臉上也涼了,應缺如何能不醒。
“嗯醒了。”
“醒了,便該回家了。”崔拂衣為他披上斗篷。
應缺視線一掃“那二位舊友呢”
崔拂衣微微勾唇“他們自覺不受夫君待見,早已先行離去。”
應缺眼皮微跳,心道冤枉,面上卻不顯,只淡聲道“我未曾不待見誰,夫人莫要冤枉于我。”
崔拂衣笑意愈深,“夫君說的是,所以他們是不愿
打擾你我夫妻二人,這才先行離去。”
應缺聞言這才滿意。
不等他露出微笑,便聽崔拂衣又道“只是他二人離去之前,多番叮囑我看顧好夫君身子與心情,便是身子不好,也要寬心,方能長壽。”
應缺微微抿唇,抬眸望他,眸光認真。
“夫人,想要我長壽”
崔拂衣神情微頓,笑容微斂,片刻后,神色肅然,“與夫君相識以來,我自認誠心待之,卻不知夫君竟如此揣測于我。”
“我既嫁與夫君,夫君既是恩人,又是親人,我非無情無義之輩,如何不盼著夫君好”
應缺輕輕一笑,欠聲道“我并非此意。”
“只是覺得若夫人這般想,恐要失望。”
“不如,換個愿望。”
失望
如何失望
還未曾希望,未曾努力,便要失望了嗎
望著應缺始終淺笑盈盈的神色,崔拂衣心中越沉。
“夫君可是見過閻羅判官,知你命數”崔拂衣雙眸定定望向他,滿目認真。
應缺搖頭,“未曾。”
“夫君又或是見過牛頭馬面,勾你魂魄”崔拂衣又問。
應缺再次搖頭,“也未曾。”
“既未有閻王奪命,判官劃名,夫君如何能定自身命數”
“拂衣自小便認人定勝天,不認命,從前不認,今后亦然。”崔拂衣望著眼前人,心緒紛雜。
他本是要認命的。
在自己暴露時,在深陷牢獄時,在身不由己,嫁與此人時
可應缺將為他解開牢籠,為他指點迷津,為他看天高海闊。
他讓他不認命。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自己先認了命
先前他還不知自己有何愿,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夫君,隨我一起試試如何”
應缺定定望著他,似要將他一顰一笑,連那微顫的眼睫也記在眼中,片刻,方才微微眨眼,“什么”
崔拂衣蹲下身,伏在應缺手邊,微微闔眸,聲音淡淡“試試,人是否能改命。”
崔拂衣心有所愿,望應缺長命百歲,歲歲安寧。
應缺眸光沉靜,靜靜落于崔拂衣身上。
耳邊嘈雜喧囂聲不斷,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許久以前,應缺尚且隨心所欲,未曾將壽命放在心上,雖付出代價,卻也不過是知道教訓,卻從未領會其意,未曾共情。
今日之前,他仍無法全然理解人類對生命之執著。
可今日之后,他似是終于領會當年池眷青所狠為何。
恍然發現,他真該死。
雖然他也確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