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拱了拱手,道“屬下已安排好城外人馬接應,除夕夜子時,送姜夫人母子出城。”
“嗯。”
陸寒霄頷首,道“近來出城口盤查森嚴,除夕解宵禁,容易渾水摸魚。我們能想到的,齊宣也能。”
齊宣,當今金鑾殿上的真龍天子,京中最大的書肆原名“明宣堂”,如今要避其名諱,稱為“明堂”。如此諱莫如深的名字在陸寒霄嘴里卻云淡風輕,仿佛什么不值一提的小卒。
“難道王爺要改日子”趙六擰了擰眉頭,道“恕屬下直言,如今至少三個營的兵力守在城門,一婦人攜一幼子目標太大,就算易容也”
陸寒霄屈指敲了敲桌案,淡道“本王的意思是,只送一人出城。”
聞言,下方兩人皆露出詫色。一會兒,默不作聲的全昇疑道“莫非王爺只想要姜夫人”
陸寒霄看了眼跟著自己多年的心腹,微勾唇角,“先生大才。”
只消一句話,就明白他的所有。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只有姜姬一人而已至于外面各方勢力追逐的太子遺腹子陸寒霄心底嗤笑,他又不是真要正本清元,為別人做嫁衣
姜姬珍貴難尋,難道幾個月大的稚子還不好找么幼子大多相貌相似,只要姜姬認,那他就是。這世上母親還能認錯自己的孩子
全昇卻微微擰了眉頭,“送姜夫人出城后呢那孩子該怎么安置”
陸寒霄漫不經心道“待本王離京前,若有機會送出去便一同送走,若是不能,就處理了罷。”
既不能帶走,最好的結果便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以防后面徒生變故。
“王爺不可”
全昇心頭一跳,急聲道“先不說姜夫人那邊不好交代,那孩子才三個月大稚子何辜啊王爺”
話音剛落,諾大的房里一片寂靜。趙六看了看全昇,又看了眼陸寒霄,低頭不語。
陸寒霄冷哼一聲,“婦人之仁”
他直直盯著全昇,沉聲道“全叔,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是曾經你教我的如今年紀大了,記性也跟著不好了么”
陸寒霄冷著臉,一身氣勢迫人。全昇卻渾然不怕,他迎著他的目光,道“是。可老朽若不曾記錯的話,也曾教過您孔孟之德,菩提之仁。”
“王爺,恕我直言,這些年,您走偏了啊”
他親眼看著陸寒霄長大,從舉步維艱的質子到雄據一方的霸主,他一步步走來,手段越來越狠,權勢越來越大,仿佛變了一個人。
全昇道“當年的事都過去,如今您已經”
“夠了”
好似觸動了什么逆鱗,陸寒霄重重一拍桌案,那聲響在空曠的夜里分外響亮。他瞪大寒目,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全昇,你在教本王做事么”
“不敢。”
全昇慘笑一聲,他捋著胡須,目光清正。
“如今您身邊敢說句實話的,只剩下我了。老朽斗膽再規勸王爺一句,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王爺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君子”
陸寒霄像聽了個笑話,他靠在紅木圈椅上,居高臨下地斜睨全昇。
“本王可從來不是個君子。”
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走的每一步,都沒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