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一支夷人精兵策馬行來,為首那人見烏魯森圖被麻繩捆住扔在雪地里,立即翻身下馬連滾帶爬跑將過來,抽出腰間的彎刀替他割斷了繩索“少主您怎么樣了,可有受傷”
烏魯森圖的面頰被凍得通紅,鬢發上凝著一層薄霜。他已有兩日不曾活動筋骨了,甫一解開繩索,全身關節似乎都僵住了,久久緩不過來。
“劫持少主的可是大鄴的左丞相柳柒他人現在何處”為首那位伍長一邊解下自己的獸皮外袍披裹在烏魯森圖身上,一邊問道。
烏魯森圖垂下眼睫,無聲攏緊了外袍。
方才他已將通往納藏的捷徑告知給了柳柒,前提是讓柳柒想法子保他阿爹一條性命。
柳柒是大鄴朝萬民敬仰的丞相,讀的是圣賢書、學的是圣賢德、修的是圣賢身、立的是圣賢志,家國天下于他而言便是肩頭職責。
然而這些都不是烏魯森圖所求,他德薄位尊,無法承受、也無法扛起的這些大義,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阿爹好好活著。
如今阿爹進退維谷,只有柳柒能救他。
見烏魯森圖緘默,那位伍長聯想到少主與柳柒之間的傳聞,估摸著他不會如實相告,便轉身對眾人說道“馬蹄印往不同的方向散開了,大家分頭去追”
邛崍山大雪封山,等閑人極難出入。
眼下已近五更,入山后風雪漸肆,饒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也會受阻不前。
又行了十幾里后,烈馬終是耗盡體力倒地不起,云時卿和柳柒不得不棄馬前行。
柳柒腿傷未愈,每走一步傷口便疼一分,如今沒了馬兒代步,行路格外艱難,且后面的追兵隨時會趕到,他不敢有任何懈怠,當即從懷里摸出烏魯森圖送給他的藏藥灑在傷口上,待痛意減輕后適才撐著佩刀緩緩起身。
云時卿折一枝木棍,用劍刃削成拐杖后遞給他“還能走嗎”
柳柒點了點頭,兩人俱不再多言,繼續往前走去。
邛崍山內林木參天,本該是破曉的時辰,可山里卻暗無天光,唯有滿地皓白積雪為赴夜前行之人照引方向。
他們自東麓行入山中,爬了足足有七八里的雪坡,再往前走幾里便是鬼渡河,鬼渡河湍急兇險,僅一根鐵索高懸于河面之上。
這是唯一的渡河途徑。
過了鬼渡河就是青崖棧道,繼而沿青崖棧道前行百余里,不出四日便可出山。
只是青崖棧道年久失修,又橫貫在山腰,常年有落石的兇險,而眼下這個季節最常見的便是雪崩。
從黑夜行至天明,兩人總算走出了這片密林,耳畔依稀可聞湍流回響,約莫用不了多久即可抵達鬼渡河。
藥效漸漸退散,柳柒的箭傷又開始發疼,他正欲尋塊石頭坐下重新上藥,手臂驀地一輕,側頭看將去,云時卿拽著他的胳膊往前指了指“那里有個山洞,先進去歇歇腳,眼下又累又餓,如何趕路”
柳柒隨他入了山洞,坐下后掀開褲腿一瞧,本該愈合的傷口已然撕裂,絲絲鮮血浸染在紗布上,煞是紅艷。
他曲腿而坐,擰開藥瓶輕輕抖了一些藥粉撒在傷口上,清涼的藥物甫一沾血,立刻變得腥臭刺鼻。
云時卿割下一塊內襯袍角替他包扎,嘴里說道“估摸著還要好幾日才能出山,大人這傷口反復撕裂,若再繼續挨凍,恐怕整條腿都要廢掉。”
他常年握劍,掌心和指腹均布有薄繭,托住柳柒瑩白細嫩的腿腹時,足以刮起一絲癢意。
柳柒下意識縮了縮腿,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些“躲什么,又不是閨閣女子。再說你身上哪處是我沒見過的,以前怎不見你如此羞澀”
柳柒微惱“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云時卿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再過四日便是大人毒發之時,若能順利出山,云某不介意為大人疏解蠱毒。但如果四日后我們還困在山里,大人脫了衣衫可還受得住這樣的寒冷”
柳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折辱我,于你究竟有何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