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因節使念在王爺是受他人煽動利用,之后及時殺段士昂止損,稱得上將功補過的份上,認為王爺可免一死。唐醒道但王爺謀逆亦是實情,范陽王不死,不足以儆效尤節使可留王爺一命,但于人前處死王爺,亦是必行之事。
李復聽在耳中,對這番說辭是十分心服的,也真正明白了常歲寧的行事用心。
唐醒接著轉達第二個原因節使言,王爺雖能力不足,卻勝在頭腦還算清醒,經此一事,想必今后待天下時局會更存敬畏之心。
李復從中聽出了一絲敲打乃至規訓的意味,連聲應是,滿臉悔恨之色發自肺腑請轉達常節使今后本王,不今后小人定當腳踏實地,摒棄妄想之心再有餡餅砸在跟前,絕不敢再張嘴去咬;路邊見了金銀,縱是餓死也決不伸手去撿了
這次造反,足以讓他長下一個天大的教訓
李復一番保證之后,才問唐醒那第三個原因。
唐醒節使未言。
李復神情疑惑既如此唐將軍何故要道原因有三
確有三。唐醒道然節使只言明其二。
簡而言之沒說,但有。
李復不禁傻眼,這這不嚇人嗎
能讓常歲寧大發慈悲放他一馬,多半是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對方網開一面的東西,而他在這等不知情的情況下,萬一哪天將這保命的優勢不慎丟棄了到時,常歲寧該不會要將他這條命再重新收回去吧
李復心里發怵,只覺頭頂懸了把劍似的。
見他如此,唐醒又補了一句節使道,這第三個原因,王爺日后自然會知曉的。
李復萬分困惑,但很清楚自己沒有刨根問底的資格,只能應下這話,并連連道謝,再三讓唐醒替他向常歲寧轉達感激之情。
此時,李復將有些僵硬的雙腿放平,拿完好的那只手捶了捶,這才算是接上兒子那句問話“她這不是好說話,是篤信咱們就算活著,也不會帶給她半分威脅。”
李昀一臉奇色“常節使竟然這般信得過咱們”
“屁。”李復嗤笑一聲“她信得過咱們信得過咱們是個廢物還差不多。”
“難道你在路上瞧見兩只螞蟻,就非得碾死它們才安心嗎”李復邊捶著腿,邊道“她看咱們,就跟咱們看螞蟻沒有區別”
這并非是信得過他們,而是源于她的自信。
她自信自己的判斷,更自信自己的能力,前者決定了她敢于做出仁慈放生之舉,后者則是她不懼此舉有可能帶來的任何變故的底氣。
“這亂世之中,很多人皆掌握不了殺伐與仁慈之間的界限,前者毀滅世道,而后者往往為世道所毀。”李復看向船艙外,眼底漸生幾分感慨“她這般敢殺,又這般敢放實為我平生僅見。”
“今日見著的那位唐將軍,也是個奇才”李復想到什么便說上一句。
常歲寧說要處死他們父子時,與唐醒并無異樣的眼神交流,但唐醒卻能瞬間領會到常歲寧的用意,且配合得天衣無縫,可見默契程度。
他與唐醒接觸交談之下,可知對方見識廣博,行事看似灑脫隨性卻又章程嚴謹。
此類奇才,是強搶不來,強留不了的,此人愿意留在常歲寧身邊效力,必然是出于真心折服。
而能折服此一類人,從人格到能力,缺一不可。
對此,李復此時已無半點質疑,他嘆了一聲,道“若我再年輕個二十來歲,倒也想習得一身本領,跟隨這樣的人成就一番大業。”
少年奇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世間僅有啊。
李昀吃了一驚“能叫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這常歲寧當真格外了不得”
倒不是說他父親多么高傲不服人,而是父親從年輕時便十分愛好享樂,實在很難生出這樣的熱血少年心思。
李復看熱鬧不嫌事大“且看吧,李隱有得頭疼了。”
李隱借段士昂之手利用他攻下洛陽,這棋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一刀砍翻了棋盤,能不頭疼么真正頭疼的怕是還在后頭呢。
李昀也跟了一句“這下,那位圣人倒是能松上一口氣了。”
“那也是一時的難道你覺著常歲寧她收回洛陽,是要獻給那位圣人的”李復道“她這樣的人,豈會甘心屈居人下”
“而當今圣人既降馭不了,也容不下這樣的人物。”李復估摸著道“遲早得打起來”
李昀聽得來了興趣“那今后誰輸誰贏,父王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