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取舍,將會干涉到社稷安危。
故而,天子曹叡自作思片刻后,偷眼瞥了一下正沾須沉吟的曹真后,便對夏侯惠輕聲發問道,“稚權之意,朕知矣。不過,當今之勢,不伐蜀不足以彰國威。若如稚權之言,思前顧后,我魏國威儀何存哉”
“陛下,惠并非言不伐蜀也”
聞言,夏侯惠連忙躬身作答,“惠竊以為,今我魏國伐蜀,頗類似昔日袁紹與武帝的官渡之戰也。昔袁紹雄踞河北,坐擁四州之地,兵多將廣,糧秣豐盈,天下諸侯莫能與之爭鋒。而彼欲興兵南下時,帳下謀士田豐曾以武帝善用兵,當緩緩而圖,獻策曰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紹若納之,恐以武帝之能猶病之。”
“是故惠竊以為,不若依前事之智,且先從雍涼各部選拔精銳,頻繁擾武都、陰平二郡。可戰便戰,弗能戰則避之,反復誘逆蜀出兵、疲于奔命。反復數年,蜀民將苦于徭役不得安業、蜀兵將空勞困頓而斗志萎靡、蜀地必然內亂自生,亦乃令我魏國得擊之機也”
“陛下,我魏國與逆蜀之優劣,莫大于國力懸殊也。”
“逆蜀地小而民寡,連頻興兵犯我魏國雍涼之地,乃彼不爭即亡也而我魏國地廣而民豐,修養生息一歲,可抵逆蜀歲之功也是故,惠竊以為,我魏國當從容而對,彼急則我緩,彼攻則我守,彼退則我擾,不與之爭一時之利,而期他日一戰滅蜀之功也。”
呃
這是,以國力耗死逆蜀
天子曹叡聽罷,眉毛微微上挑,眼眸中也泛起了意動。
只不過,對此獻策他并沒有做出定論,而是將目光投在了曹真身上。
此刻的曹真,依舊在耷目沉吟。
久在行伍之中的他,再怎么蔑視蜀國,都不敢信誓旦旦對天子說,自己此番伐蜀定能將漢中郡奪回來的。
軍爭最是偶然。
戰場上突然出現的一個小小意外,就能改變整場戰役的走向了。
只不過,夏侯惠的擔憂,終究只是戰事推演的最壞結果,也不足以讓他放棄伐蜀之念。
畢竟,僥幸之心不可有。
但畏手畏腳不敢施為,亦不可有啊
至于,夏侯惠后來提出來的伐蜀方略,他直接忽略了。
有些事情,不在其位是不知道的。
如僅僅是散騎侍郎、一直在京師伴駕左右的夏侯惠,就不知道雍涼各部將士對伐蜀的請戰呼聲有多高更不知道,雍涼羌胡部落看到逆蜀數次出兵犯境并奪了陰平、武都二郡后,已然對魏國有了恣睢不臣之心
是故,他在沉吟片刻后,便轉頭對上了天子曹叡的視線,喟然發嘆道,“陛下,稚權所言雖不無道理,然而今我魏國伐蜀之勢,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也讓夏侯惠聽罷,不由將頭微微垂了下來,以免眼中的不甘被看到。
是啊,他很不甘。
因為知道,他的苦心思慮與費盡唇舌,最終還是敗在了曹真一聲“箭在弦上”之上。
而且,哪來那么多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最初將箭矢搭在弓身上的時候,不也就是自己所為嗎
真正有大氣魄的人,從來都不會感慨什么不得不發,而是徑直將弦卸了、將弓身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