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刺骨,入目所見皆是白茫茫一片,密密叢叢的梅林里,有一行人穿梭其中。
錢銘兩只手揣在袖子里,耳朵尖凍得通紅,積雪深厚,他的小短腿跟得吃力,遠遠看去,像只胖松鼠在雪里地一蹦一跳。
離他幾步遠的前方,還有一個身著玄色大麾的人,邁著大長腿,走的不緊不慢。
“陛,陛下”
喚出的聲音被風吹回來,還不如腳下踩雪聲大。
眼看越落越遠,錢銘向前跳了一大步,哧溜一下,差點滑倒,幸好一只大手將他后領提住。
錢銘捂著胸口大喘氣“謝,謝謝啊”
旁邊的侍衛丟開手,湊近了小聲問“侍中大人啊,主上這是在找什么繞著這梅林都轉了三圈啦”
錢銘苦著臉直搖頭,“你問我,我問誰你們是轉了三圈,我這三三得九,得九圈了”
“九圈”侍衛一臉懵。
錢銘眼睛往那長腿上一看,剛要張口解釋,卻見前頭的玄色人影停了下來,忙忙往前追,腳還沒邁出去一步,方才還在身后的人,眨眼的功夫,已超出去幾步了。
玄色身影的人繞著梅樹踱步一圈,尖白的下巴在柔軟而有光澤的玄狐絨里若隱若現,襯得整個人森冷得一如梅上的冰雪,沒有生氣。
他漆黑的眼珠動了一下“就它吧。”
說罷,干脆利落往回走。
侍衛垂首應聲。
錢銘一步三喘的才站穩,卻見幾人掉頭。
這,這就回去了
“哎哎,陛下”
高潛停住腳步。
錢銘扯出一個笑。
高潛微微側過臉,濃密的睫毛輕垂,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還是讓那個叫沐宴的來吧。”
說完直往太極殿去。
含光殿的門一開,含香暖氣撲面而來,似春風,能叫冰雪消融。
湘蘭正欲出殿,與來人迎面碰上,剛要行禮,卻被擺手制止,便退讓一邊。
高潛邊走邊往里瞧,很靜。
正廳沒有,偏室也沒有,繞了一圈,在這幾日就寢的屋子,擺著臘梅枝的那間。
高潛在門口停下,沒有立刻進去。
梁婠俯趴在案幾上,偏頭看著指尖拈起的一朵黃艷艷小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潛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看得清她不管形象、不顧禮儀。
“淑妃在做什么”
趴在案上的人一下直起身,望過來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快得幾乎叫人捕捉不到。
“等陛下。”
梁婠正襟危坐,擺上先前收起來的字帖,已不復方才的松弛小意。
高潛的目光落在案幾上那朵小小的梅花上“看出什么了”
梁婠道“黃瀠來找妾,說張寶月是冤枉的,沒有想害妾,且不是自盡,而是他殺。”
高潛收回視線,撩起衣擺落座“哦淑妃覺得呢”
梁婠笑了下“妾覺得她說的對。”
高潛眉梢輕挑“何以見得”
梁婠將字帖與認罪書朝向他放著。
“陛下瞧瞧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