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在深更半夜也有馬車在街上出租,這就方便了需要夜晚出行的人。
正在前往老公爵的宅邸的兩人此刻正坐在馬車里,利用最后的閑暇時間休息。
車廂并不很寬敞,旁邊還有一個舒展四肢的大個子,朱利爾斯縮在一邊艱難地呼吸著,同時堅持將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用并不溫暖的布料庇護自己顫抖的雙手。
在外人看來,這件灰白色的滿是口袋的舊風衣幾乎每天都套在他身上,無論冬夏,事實也確實如此,但他沒什么可解釋的。
車輪轉動聲在夜色中十分清晰,光是想象一下它要持續多久就讓人心里越發煩悶。
坐在旁邊的克雷頓主動打破沉寂:“你有沒有一件曾經很想做的事,因為很長時間你都不得空閑,所以不得不暫時擱置它?又或者你有一些話想對某個人說,但礙于一些因素遲遲沒能說出口?”
他沒喊朱利爾斯的名字,但馬車里就只有兩個人,他不可能問別人。
“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朱利爾斯不是很客氣。
“我想知道你的遺言,接下來我們可能會死,而且你死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克雷頓更不客氣。
男巫看了他一眼,遲疑了幾秒后搖了搖頭。
“你作為一個不留遺言的人,干什么想知道別人的遺言?而且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參與危險行動了,你今天才想起來問我留什么遺言?”
克雷頓的手指在膝蓋上敲打著:“在對付圣杯會的時候,我們占盡地利和人力的優勢。在熱沃,我們猝不及防。而這次,我們是主動向著不利的險境進發,所以我以為的確該留下點什么痕跡,哪怕只是抱怨也好。”
“我不留遺言是因為沒什么好說的,我的遺囑早在幾年前就已寫完,它存在銀行,誰會繼承我的財產更是不必說。”
“另一方面,我過去的十幾年里經歷的事比一些人的一輩子還要波瀾壯闊,雖然吃了些苦頭,但享受也不少,就算死了也不算太遺憾。而你這樣的年輕人還未開展自己的事業,既沒有錢也沒有愛情,要是遭逢不幸——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你等同于剛出生就死掉,不可能什么都不想說。”
“看來我還得謝謝你提醒我有關我的人生是如此貧瘠和無趣。”朱利爾斯沒好氣地說,他的呼吸暢通了一些:“不過還是算了吧,假使我死了,這世上也沒幾個人會覺得可惜,而那些會為我悲傷的人,我覺得還是不打擾他們比較好,就讓他們當做是我把他們忘了。”
克雷頓同情地咂了下舌頭:“真悲慘。”
朱利爾斯盯著他的臉:“你發完瘋后真是越來越討厭了,也許你的精神還沒恢復正常。”
狼人愉悅地道:“我只是心情舒暢,所以心態恢復成年輕氣盛時的樣子。”
“你年輕時一定不太受人喜歡。”男巫斷言。
“恰恰相反。”
這家伙還真得意.朱利爾斯深吸了口氣:“那你就該知道別讓喜歡你的人傷心。”
“我以前也這么想過,但后來糾正了這個錯誤。”克雷頓的笑意褪去:“還是讓他們傷心比較好,你得給別人保留緬懷你的權利,這也是最后讓人記住你的方式。”
朱利爾斯不說話了,他抬頭看著車廂頂部一會兒,才重新低頭。
“還是算了吧。”
他的語調如此莊重,克雷頓也就沒有再勸說下去。
枯燥的車輪聲響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兩名乘客在老公爵宅邸外四條街的位置下車,遠遠就能看到老公爵宅邸莊嚴地佇立在黑暗中,接下來他們要慢慢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