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凝雖是任性,卻并不蠢笨,看到沈念禾反應,又同自己原本打聽到的消息兩相印證,心中頓生惶恐,立時又叫道“我阿姊哪里去了我要見我阿姊”
她吵吵嚷嚷,原本被幾個兵士扣押的時候吃過些皮肉之苦,是以不敢亂說,此刻好容易見到沈念禾,想著自己同對方身份,只覺得底氣又回來了三分,正要口出狂言,不料一抬頭,正遇沈念禾雙眼掃了過來。
周楚凝落難這許多天,可謂吃盡了苦頭,倒是比起從前更懂察言觀色,一對上沈念禾的眼睛,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
她以往只覺得沈念禾不太好打交道,不過總歸是個閨閣女子,脾氣和善,平日里也好說話,然而眼下再一會面,頓生后悔之心,心知自己的打算出了錯,只是一時間也別無他法,便把本來要說的話吞回肚子里,換了一張臉,哭求道“沈念禾,我一路北行,吃了許多苦,眼下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你曉不曉得我阿姊在哪里陳大哥在哪里”
陳堅白通過裴繼安投了郭保吉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出去外頭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并沒有什么好瞞的。不過此人正領兵在外,一時半會回不來,也沒法將人扔回去。
沈念禾略一思索,還是將這爛攤子接了過來,同那兵士道“有勞軍爺,此人的確是我舊日相識,不如就暫留在此處,要是另有事宜,再來尋她便是。”
那領頭的兵士既然把人帶了過來,自然早做好了準備,不過聽得沈念禾這般說,倒是有些緊張起來,連忙躬身道“不想真是沈姑娘認識的,她先前行跡奇怪我這些手下平常耍刀弄棍的,手腳粗,怕是有些冒犯之處”
他擔心自己因為處置粗暴,得罪沈念禾,連連辯解。
沈念禾卻是搖頭道“軍爺按著章程辦事,何錯之有”
一面說著,一面朝邊上的人使了個眼神,又對周楚凝道“周姑娘一路多有辛苦,不妨先去收拾一番,再來說話”
身邊人得了吩咐,很快反應過來,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半是擁著她,半是押著她,將人強帶了下去。
等人走得遠了,沈念禾復才轉向那兵士問道“不知軍爺遇得她時,是個什么情況”
對方對著沈念禾,自然毫無隱瞞,將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周楚凝本來是和著不少左近流民進城的,只是她舉止、言語同尋常農人格格不入,十分惹眼,再一細問,同行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出現在其中,更不知道是個什么來歷。
翔慶正在戒嚴之中,守衛兵個個小心得很,連忙將其攔下訊問,只是周楚凝先是胡編亂造,被拆穿之后,就不肯再說,結果一搜身,居然在她貼身之處尋出不少寶物。
她進城時并無同伴,便是如此穿著,今日雖然進了大牢,然而見風使舵的本事還算出挑,沒吃什么苦頭就反應過來,應對得當地將沈念禾抬了出來。
“她說她一路跟著流民北上,卻不曉得今日見面時,形容如何”沈念禾問道。
那軍將答道“這位姑娘看著雖然有些憔悴,精力倒是還好,外頭沒有佩戴什么首飾釵鬟,只是打理得還算干凈整齊。”
他說到這里,小心觀察了一下沈念禾的臉色,忙道“今日雨大,她多半是想趁勢混進城來,不過她既然認得沈姑娘,何必這樣偷偷摸摸的,老實交代便是。”
沈念禾略一思忖,道“我也曉得軍爺為難,此人只是暫時留在此處,她身份特殊,雖是行事詭異,卻不好處置,等我回明了謝小將軍,請他拿個主意。”
周楚凝舉止可疑,這軍將雖是不敢妄動,可必定要回稟上峰以做應對的,此時見沈念禾主動將此事包攬過去,不用自己來收拾收尾,不由得放松了些,此后更是有問必答,毫不隱瞞。
送走了幾個兵將,等到周楚凝收拾妥當,沈念禾少不得設宴款待。
周楚凝洗漱一回,又換了一身干凈衣衫,看著是有些憔悴瘦弱,可比起先前隨軍趕路時,臉色竟是要好上不少。
她一路倉皇而來,方才又嚷著說肚腹之中極餓,沈念禾就特地囑咐廚房準備了些清淡的菜色,怕人吃得太急太油,反而傷身。
翔慶軍中戰事不斷,在郭保吉的主持之下,物資縱然不會匱乏,卻也比不得平常,倉促之下廚房能備出這樣一桌子菜,若非謝處耘的身份,哪里容易,然而周楚凝落座之后,只撿自己愛吃的稍用了幾口,又吃了一碗飯,便不再動筷,只忙不迭問道“沈念禾,我阿姊哪里去了”
沈念禾指著桌上各式菜品,道“你一路遠行,先吃飽了再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