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要借力打力,可是海日古到底是個邊沙蝎子,大帥信不過也是情理。”
“這只是其一,”孔嶺跟姚溫玉對視,緩緩搖了搖頭,“最怕的大帥疑心府君此舉是在威脅啟東。”
“青鼠部緊靠邊郡,”姚溫玉說,“就算大帥不這么想,啟東諸將也會這么想。他們過去受闃都的督軍太監挾持,受夠了窩囊氣,如今必不會同意讓蝎子再盯著他們。”
“若是啟東不肯,”孔嶺道,“我們就只能另做打算了。”
軍帳點蠟,戚竹音捏著后頸,架著腿聽戚尾說話。
“告訴陸廣白別再寫信了,他是沒有輜重壓力,兩萬步兵說走就走,”她盯著帳頂,“既明和蕭馳野可都沒再提過這事了。”
“陸將軍跟隨大帥時日最久,”戚尾說,“知道大帥的能耐,自然想勸大帥出兵。”
“他想打邊沙騎兵的心我懂,”戚竹音眉間微皺,“可是大周從來沒有深入大漠,路途遙遠危機四伏,三軍全出以后誰來保證駐地無恙闃都的蝎子還在。”
戚尾知道戚竹音的難處,猶豫須臾,道“大帥此刻回絕他們,只怕會背負見利忘義的惡名。”
闃都才封了她當東烈王,她就跟中博和離北翻臉,守備軍還吃著沈澤川的糧,這事讓誰聽了都要罵她一句。
戚竹音滿不在乎地說“隨人便,這世上最管不住的就是舌頭。”
“這賬難算,在中博看來,他們出糧養活守備軍就是大恩,”戚尾說“可若非離北戰事吃緊,中博門戶大開,需要咱們出兵相助,沈澤川的糧食來得也沒這么輕易。”
“他們是謀算天下的人,懂得時機。”戚竹音側臉正經,沒有平時的嬉笑,“我助離北是助自己,如今不出兵也是助自己。啟東和離北是患難兄弟,但是離北危急已解,策安還要深入,就有窮兵黷武之嫌。天下崩裂后流民無數,今年和去年的仗都是無可奈何。我知道阿木爾已露疲態,此刻是擊潰六部聯盟的好時機,可是八城糧倉空虛,百姓餓死街頭,厥西庸城旱災,江\\青山秋后還要勉力供應闃都和啟東的糧食,這些糧食都得從百姓身上拿。沈澤川的六州有三州尚未到豐收之年,他也要依賴河州糧倉仗打起來是痛快,只是我去不了。”
阿木爾橫空出世,邊沙六部就是大周武將的心腹大患,此次深入大漠,若是贏了,不論來日誰坐天下,離北鐵騎和蕭馳野都要名垂青史。況且身為武將,誰不想跟這樣的對手一較高下
戚竹音挑掉了燭芯,帳內陷入黑暗。她坐了半晌,說“我說,你寫,告訴沈澤川,青鼠部的領地即便荒廢了,我也不會允許海日古踏足;告訴蕭既明,我戚竹音雖然與他少年相識,引為摯友,但我戚氏還是大周臣,同擊外敵是己任,聲壯中博卻是叛國;告訴陸廣白,我祝他功鑄彪炳一洗前恥,但是此次,我們姐弟便不再同行了。”
孤雁鳴月,橫飛過邊郡的天際。戚尾把信各自收好,轉身出帳,黃沙踩在軍靴下沙沙作響。一只手掌抓了把黃沙,陸廣白背對昏黃的天幕,啟東的信還在指間。他蹲了半晌,把信妥帖地收好,掌心的黃沙流了回去。
戚帥見字如晤。
我罔顧職責,擅自離郡,有愧于啟東親老,非上陣殺敵勿能明志,我永遠是戚帥屬將。此戰雖不能同行,但山河明月,必不負戚帥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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