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星沉月落,天際一線有了蒙蒙的微亮,有了淡淡的朝霞。
李錦安坐在馬上,秋風灌滿了他廣闊的袖口,他看著高高的城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涼州一破,他的幾十萬大兵就可勢如破竹,南下直指京城,到時候,這天下就是他的天下。
“王爺,這攻城宜早不宜遲,否則等他們緩過勁來,就難了。”
葉昌平重甲裝扮,刀刃帶血,額邊白發蒼蒼,眉間三道皺紋深鎖,塞外的風霜讓這個一代名將有了幾分遲暮之感。
李錦安笑笑“守城的人,是我十六弟,這人身中牽機的毒,沒幾年可活。那個簡程恩更是飯桶一個,連他師傅白方朔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王爺,不可輕敵,還是早做準備為好。”葉昌平行軍打仗多年,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李錦安意氣風發的點點頭,“傳我令,半個
時辰后,攻城”
葉昌平看著身旁的男子,心中感慨萬千,這孩子的側臉像極了先皇后,眉眼又像極老皇帝,然而性子,卻與自己一模一樣,外甥肖舅,這話一點不假。
想起老皇帝,葉昌平心里又有說不出的厭惡。
這人仗著祖宗的蔭庇,順風順水的登上了皇位,看似溫和多情,實則冷酷無情,心思都動在暗下。
先皇后的早死,有一半是因為他對高氏的縱容。發妻死后,他一面在人前裝著悲痛欲絕,一面又冊封新后。
他若是念及結發夫妻那點子情份,念及平王少年失母,自己何至于走到起兵造反這一步。
如今葉氏一族盡數下獄,平王一脈也都被圈禁,不成功,便成仁,他和李錦安沒有半絲退路可走。
“舅舅,我始終不明白一件事情,他為什么對我如此狠心,我是他兒子啊”
“王爺,你是他的兒子,卻不是唯一的兒子
。”葉昌平一語道破。
李錦安身子一晃,牙關抖動不己,半晌才低喃道“可他,卻是我唯一的父親。”
“王爺可是在后悔”
李錦安搖搖頭“不悔。我只是在想,生在帝王家,果真半點父子親情都沒有。”
葉昌平的眼角,涌落兩行淚水,他想到了他那最最美麗,高貴的妹妹。
帝王家何止沒有父子親情,連夫妻倫常都不會有,有的,只有算計,陰謀和殺戮
半個時辰后。
攻城的號角響亮的吹響,黑壓壓的士兵像蝗蟲一樣涌下來,云梯架起,弓弩射來,一波又一波。
程潛眼睛都殺紅了,一劍穿透一個士卒,拔出他身上的劍,又刺向另一個。
不停的有人在倒下去,又不停的有人補上來,尸體來不及被拉走,就這么踩在腳底,血順著城墻下流,怎么樣也流不盡
“王爺,南城門告急”
“王爺,北城門告急”
“王爺,東城門告急”
“王爺,西城門也告急”
“都給我閉嘴”
李錦夜爆喝一聲,繼而盯著在一旁默不吭聲簡程恩,一時間喉頭竟有些發緊,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發都充滿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