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帝皇的活圣人,圣塞勒斯汀那時,卡恩都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感覺。
黑騎士沉默而堅定地揮動劍鋒,向他碾過去。沉重的壓迫感甚至讓卡恩在自己所剩不多的大腦里,產生了一種面對山岳的聯想。
一座巍峨而龐大的,覆蓋著紅土的山岳。一聲雷擊般的巨響之后,這山岳就會崩塌下來,無法抵抗的土石將會將他徹底淹沒、碾碎。卡恩不應該對此感到恐懼,但他殘破的神經確實在一個瞬間里,被這幻象所觸動了什么。
卡恩手中的等離子手槍再一次充能。他試圖以這次射擊來拉開與西吉斯蒙德之間的距離,好為自己奪得重整姿態的喘息時機。這是他為了搶奪進攻主動權而做出的又一次努力,但當他嘗試瞄準的時候,西吉斯蒙德已經不在他所預測的位置上了。
卡恩怒吼著,讓右手中高速旋轉的斧刃追擊著黑騎士的身影。黑劍的劍鋒與血子的斧刃在半空中交錯,卡恩在武器碰撞產生的火星背后卸力,偏轉敵方攻擊的同時調整了槍口的朝向。然而,就在此時,等離子手槍尾部的亞空間顱骨發出了不祥的尖叫,那雙空洞的眼窩當中閃出了電漿的藍光,危險的蒸汽從槍身側面——
——這把黑機械教出品,號稱“永不過熱”的等離子手槍,過熱了。
湛藍色的等離子體在卡恩手中炸開。即便是阿斯塔特,在毫無防備地直視過這樣一團炸開的小太陽之后,也不免眼花上幾秒。熾熱的能量吞噬并湮滅了附近的一切,當然也包括卡恩握著手槍的左手。奇妙的是,在那個瞬間里,他并不感覺到疼痛——他只感覺到一點稱得上是令人舒適的熱度,隨后,他的所有感官便都被帷幕之后、亞空間當中,來自血神的憤怒咆哮填滿了。
釘子歡唱著震動,仿佛要從他的大腦直接鉆進他的靈魂,但卡恩感覺不到痛苦——或者說,他太過痛苦了,以至于無法理解當前自己正在感受痛苦。他的軀殼進一步地膨脹了起來,虬結的肌肉吞噬了鎧甲,迸裂的皮膚之下汩汩地滲著血。他的面孔也和頭盔融為了一體,呼吸格柵變成了一張有著尖牙的猙獰巨口。在他手中原本顯得有些龐大的血子也隨著他的膨脹變得合襯了起來,在恐虐的賜福之下,卡恩一旦揮動手臂——
——他沒有手臂了。
西吉斯蒙德沒有等待卡恩身上的變化停止。血神投下賜福、對自己神選的塑造很快,但黑騎士更快。投注在現實宇宙中的混沌能量確實在卡恩周身掀起了一陣劇烈的風暴,這本該給他帶來一個短暫安全的環境,可在帝皇冠軍堅定的信仰之下,這些把戲不過是微風拂面,絲毫沒有影響到西吉斯蒙德。他一如既往地墊步上前,向上揮劍,帝皇所賜的黑劍便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將卡恩的不正常膨大的右手從手肘處徹底切斷。鎖鏈與巨斧同這殘肢一塊兒落地,粘稠的鮮血在一個呼吸之內凝固,點點金芒如附骨之疽一般盤踞在血腥的斷口之上。
此時,卡恩才終于發出了開戰以后,第一聲痛苦的呼號。他被過熱的等離子手槍吞噬的左手在血神的賜福之下重獲新生,那只重新長出的、如惡魔般血紅的爪子向著西吉斯蒙德抓來,意圖以纏繞著混沌能量的指甲與劍刃對抗,卻在轉瞬間又被削掉了三根手指。
很快就會結束了。
帝皇冠軍沉默不語,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已經被提前設計好的任務。他閃過攻擊的余波,飛身一躍,跳到了與膨脹起來的卡恩面孔齊平的高度。在后者幾乎被憤怒、痛楚與恥辱灌滿的感官當中,這一刻的時間仿佛被減緩、拉長成了無限久——他能清晰地看見西吉斯蒙德動作上的每一個微小變化,捕捉到黑色圣堂大元帥甲胄上的每一條戰痕,數得清四周飄飛的每一粒塵土與血珠。帝皇冠軍就在他眼前用雙手握住了黑劍的劍柄,將劍刃舉過頭頂,在這個仿佛萬籟俱寂的瞬間里,對方手臂上鎖鏈的摩擦聲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