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受夠了爭吵的弗蘭克斯提高音量，“我們是在討論戰略，不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
這一喊，房間暫時安靜下來，但緊張的氣氛依然像繃緊的弦。
弗蘭克斯看向每個人，看到的是分裂和懷疑。她原以為這個決定會很艱難，但沒想到會引發如此激烈的對抗。“邱薇爾，“他盡量保持語氣平穩，“我理解你的立場，但請考慮現實情況。我們的彈藥儲備…”
“現實就是你害怕了！“邱薇爾打斷他，“自從上次敗給魯魯修，老師你就變了，弗蘭克斯卿。你不再相信我們能贏，你在準備退路，反正你在對面也有很多學生，對不對？”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弗蘭克斯的心臟。她想反駁，但記憶中的失敗場景如潮水般涌來——爆炸的火光，戰友的慘叫，以及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助感，她承認自己確實不想打了。
“這不是關于我個人，“弗蘭克斯艱難地說，“這事關我們數千名士兵的生命和最終的勝利。”
“那么平民的生命呢？“卡拉雷斯質問，“你準備在報告上怎么寫？'因戰略需要放棄十五萬平民'？“
弗蘭克斯握緊拳頭：“我會承擔所有責任，大不了上軍事法庭。”
“責任？“邱薇爾冷笑，“你不會承擔的，你只想投降。”
會議室再次陷入混亂。弗蘭克斯看著爭吵的眾人，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她知道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將付出慘重代價。堅守可能意味著全軍覆沒，撤退則要背負道德的重壓。
但如果再不決斷，很快整支帝國軍就會面臨滅頂之災。
“夠了！“弗蘭克斯最終大喊了一聲，聲音中的絕望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會議暫停，明早再做決定。
“邱薇爾憤怒地推開椅子：“拖延改變不了事實。華沙必須守住，無論代價多大。”說著她和卡拉雷斯起身大步離開會議室，門在她身后重重關上。其他人也陸續離開，有的搖頭，有的低聲交談。最后只剩下弗蘭克斯一人，站在戰略地圖前，看著那些代表死亡的紅色箭頭。
窗外，夜幕已經降臨，華沙城的燈光在黑暗中閃爍，像即將熄滅的希望之火。
弗蘭克斯知道，無論此刻她做什么決定，都將有人因此死去，最關鍵的是現在這個認知像鉛塊一樣壓在他的心頭，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弗蘭克斯拿起通訊器又放下。向摩德瑞請求指示？不，這只會暴露指揮層的分裂，再說了摩德瑞那邊正和魯魯修作戰，根本抽不出身來，她必須自己做出決定，承擔后果。
弗蘭克斯走向窗邊，看著下方華沙的城市。街道上，士兵們在四處巡邏，平民在匆匆回家。
“算了，還是回去吧。”
華沙的心臟被一堵高大的巨墻撕裂開來。這堵高墻冷酷矗立，硬生生貫穿城中央大道。
城墻一側低矮、殘破，那里擁擠著被驅趕至此的波蘭原住民，建筑猶如被戰火蹂躪后又強行壓縮于此。
對面布列塔尼亞人的控制區則不同，燈火輝煌如刺破夜幕的利刃，嶄新高樓玻璃幕墻映襯著天際殘留的晚霞余光。維斯瓦河面緩慢無聲滑行的巡邏艇，像刀片劃破河水，發動機低沉嗚咽撕裂著黃昏，也將這座裂為兩半的城市更嚴酷地切割開來。
低洼處的陰影覆蓋著密集的波蘭區巷口，弗蘭克斯裹緊身上略顯破舊的呢大衣，躑躅而行。
兩側破舊的紅磚墻已如衰朽老人斑駁剝落了墻皮，有些窗門連遮擋都消失了，唯有用木板和塑料布敷衍著填塞洞口。巷中幾處角落有微弱的火光燃著，原來竟是用從垃圾堆刨出的汽車零配件燒著的。
火旁蹲守著的流浪者表情麻木而空洞，而噼啪爆裂的火焰上架著被鋸成幾段的雕花橡木門板，弗蘭克斯認出那扭曲卻依然依稀可辨的波蘭貴族族徽紋樣，正如他認得出那門上油漆曾經的輝煌光彩。
如今呢，族徽和門都在火里，一同融化成他們微弱的熱度與微弱的溫飽。圍墻彼側，布列塔尼亞人的世界璀璨張揚。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后，軍官俱樂部里人影閃爍喧鬧，玻璃上流光如水晶般閃爍跳躍。
窗內的綠植鮮潤青翠，一束嬌媚紅玫瑰在長頸瓶中怡然舒展，玻璃穹頂下溫室內植栽郁郁蔥蔥——那玻璃皆取自曾經華沙皇宮殿的窗扉被切割再造。一個被過度裝扮精致得如同瓷器娃娃的女童倚在窗邊，她的手中正捏著幾枚鮮紅的草莓，舌尖輕舔，紅色漿汁溢出在嘴角。
她對窗外一片深沉的黑暗渾然不覺，更不知曉這片沃土正是波蘭人祖輩耕種至今的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