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察覺到幾人喘息聲,詢問道:“還有別人?”
老孟解釋道:“銳字營的兄弟,特意帶他們來拜訪,都是這幾年才入伍的,來認認門。”
老嫗輕出一口氣,招呼道:“原來都是我大寧好兒郎,怪不得喘口氣比牛都有勁兒,小孟,這幫后生絕對錯不了。”
桌上有一堆靈牌,長短不一,前面供奉著碩大香爐。
老孟帶有悲切語氣說道:“這是林婆婆,她的爹被蠻子所殺,丈夫于三十年前死于鷹愁谷一戰,大兒子在巡關時戰死,小兒子死于子山一戰,一家男兒,都死光了。”
年幼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林婆婆經歷了人生全部凄苦,如今老孟舊事重提,她始終面帶笑意,看不出一絲悲涼神色。
大悲無聲。
林婆婆期盼問道:“除了前些年打了次勝仗,這些日子,可曾跟蠻子廝殺過?”
老孟溫聲道:“一仗都沒打,也就沒分出勝敗。”
林婆婆帶有失落哦了一聲,輕聲道:“小孟,我是女人,不懂家國大事,有說錯的地方,你可別見怪。我活了七十歲,都沒想明白一件事,為啥咱們總是被蠻子欺負?霸占土地,搶去牛羊,砍掉頭顱,不把咱們當人對待。大寧曾經的威風都哪里去了?西疆的威風哪里去了?難道咱們大寧男兒,不如茹毛飲血的蠻夷?”
老孟低頭不語。
林婆婆寬慰道:“老太婆嘴賤,別往心里去。始終不肯閉眼,就是在等那么一天,等咱們大寧鐵騎踏平皓月城,你們在城頭高歌,戰馬在潼河飲水,老太婆為你們洗衣做飯,那該是啥景象?小孟,你說我有生之年,能見到那一幕嗎?”
皓月城是驃月王朝都城,潼河是月蠻的母親河,多少年來,大寧沒有一將一卒能夠策馬進入皓月城。
簡簡單單的一個能字,卡在老孟喉嚨,重逾千斤。
這個年邁失了豪氣的老卒,不敢答應。
從林婆婆家走到村口,眾人低頭不語。
寡婦們自發相送,頭蒙白紗,矗立在寒風中,像是一座座望夫石。
石頭村,因此得來。
老孟跨上戰馬,森然道:“她們是女兒,是妻子,是母親,如今成了生不如死的寡婦。弟兄們,老嫂子們的夙愿,你們能牢記心里否?!”
銳字營士卒們眉頭緊蹙,拔刀明志,“月城高歌,飲馬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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