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可誰心里都沒底。直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才給這漫天猜測一錘定音。
一匹戰馬,口吐白沫,四蹄翻飛,瘋了似的沖進落葉集,剛入城門便悲鳴一聲,轟然倒地。馬上的人影卻在戰馬倒地前一瞬,飄然落下,踉蹌幾步才站穩。
是負責在外探聽訊息的俠士回來了。
一直等在城門口的武林正道聯盟眾人,呼啦一下圍了上去。
那俠士嘴唇干裂,聲音嘶啞,只說出幾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眾人頭頂炸開。
“斷水涯...破了。墨家琴如雪,戰死。秦狗...要殺過來了。”
斷水涯陷落。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的瘟疫,瞬間傳遍了落葉集的每個角落。起先是一片死寂,隨即是滔天嘩然。
可這喧嘩并未持續太久,當所有人都從震驚中回過神,仔細咂摸這句話的分量后,城里反而迅速安靜了下來。
秦軍西路的主力,還在臨閬坡一帶,從那兒到落葉集,崇山峻嶺,大江奔流,足有將近六百里,十幾萬大軍開拔,糧草輜重,行軍布陣,絕非易事。
想在半個月內殺到這里,除非他們會飛,想通了這一點,那些雜亂的議論聲,便隨著愈發深沉的夜色,一點點消散了。
落葉集四周的警戒依舊森嚴,火把連成了一條搖曳的長龍。
只是城內,氣氛變得愈發詭異。各門各派,大族大戶,都在暗中召集人手,家丁、護院、雇來的武人,紛紛緊閉門戶,各自整備。而后,各家派出一兩個能說得上話的代表,湊在一起,進行更深層次的密談。
一時間,街面上的人走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風中孤零零燃燒的火把,光影明滅,將整座縣城映照得如同鬼蜮。
某座不起眼的小宅院。
院子不大,五六間房舍,收拾得干凈齊整。此時夜色已深,宅內一間屋子卻燈火通明,一家人正圍坐著用飯。
家主的位置空著,桌上菜肴豐盛,有肉有素,香氣撲鼻,廚子和侍女垂手立在旁邊,眼角余光瞥見桌上的飯菜,喉結滾動,偷偷咽著口水。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景,這樣一桌飯菜,已算得上是潑天的富貴了。
宅院外,馬蹄與車輪碾的聲音響起,顧祖成策馬歸來,神色匆匆,翻身下馬的動作都透著一股焦急。
他將馬韁甩給迎上來的下人,大步流星地往內院走去,將一身寒氣也帶進了屋里。
飯桌上,顧家夫人一見丈夫那張沉得能擰出水的臉,便不動聲色地朝自己兩個兒子遞了個眼色。
鄰座的兩位青年,約莫二十上下,立刻會意,放下碗筷,悄無聲息地離席,跟在父親身后,往書房去了。
飯桌另一側,還坐著顧祖成的女兒,姑娘比兩個哥哥小上三歲,沒有北地女子的粗獷,反而生得眉目清秀,頗有幾分南國女子的溫婉。
爹爹回來時,她下意識地望過去。見娘親只讓兩個哥哥跟去,便知曉是有要事相商,自己一個女兒家,是沒資格旁聽的。她低下頭,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陣不安。
書房里,燭火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