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胸脯劇烈起伏,呼出的白霧在兩人之間凝成霜花:\"說!\"
\"就算傾我手中精銳與山越兒郎,我們也不過是以卵擊石!孫權已借兄長遺澤坐穩江東之主,四老將麾下虎狼之師、世家私兵遍布郡縣......若此刻起兵,正中他們的奸計!我們反而成了謀反之徒。\"
沙摩柯手中短刃深深沒入木柱,震得梁上積雪簌簌而落:\"難道要我們咽下這口氣?!\"
\"我自廢都督印綬!\"周瑜突然單膝跪地,青銅護腕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以兵權為籌碼,與老將們訂立盟約,只為護住伯符血脈、保住山越根基!\"他抬頭時,眼中燃燒著寒星般的冷焰,\"暗中聯絡西涼馬家、蟄伏養兵,待天下有變......\"話音頓住,他緩緩抽出佩劍,劍鋒挑起墻角積雪,\"屆時不僅要討回血債,更要踏平江東,將這些蛀蟲連根拔起!\"
沙摩柯死死盯著周瑜染血的面容,粗重的喘息漸漸轉為深思。
沙摩柯盯著周瑜眼底跳動的寒芒,握刀的手緩緩松開。沉默良久,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銀鈴,指尖撫過鈴鐺上莎莉兒親手雕刻的圖騰,喉頭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好,便依你。”
三日后,婁縣北坡燃起沖天白幡。沙摩柯身披素麻,赤著布滿戰傷的臂膀,將莎莉兒的遺體放入用千年古木雕刻的棺槨。山越的巫祝們圍著靈柩跳起古老的葬舞,銅鈴與骨笛的聲響在風雪中回蕩。周瑜率麾下將領執白幡立于隊列之首,大喬抱著孫紹跪在靈前,馬越攥著母親留下的草繩手鏈,安靜地將一朵紅梅放在棺蓋上。
葬禮過后,婁縣的防御工事日夜趕工。山越的能工巧匠在城墻外挖掘三重壕溝,用尖銳的竹刺與滾木布置陷阱;周瑜的士兵則指揮民夫加固城門,將廢棄的世家宅邸改造成了望塔。沙摩柯親自帶著部族勇士在山林中巡邏,他們熟悉每一條隱秘山道,將預警的烽火臺延伸到百里之外。
江東的深冬被霜雪浸透,凜冽的朔風如萬把鋼刀刮過城墻垛口,將城頭戰旗割裂成絮狀殘片。朱雀門外,素白幡幔翻涌如浪,十二丈高的招魂幡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玄色流蘇被撕扯得糾纏成團,仿佛孫策未竟的壯志在半空盤旋。孫權身著三層重孝立于靈堂前,玄色喪服上的銀線暗紋隨著呼吸起伏,恍惚間竟與孫策臨終前染血的錦袍重疊。他凝視著供桌上兄長的排位,指尖悄然掐進掌心,將那份藏在袖中的傳位詔書攥出褶皺,檀木供案上的長明燈突然爆起燈花,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主公,婁縣至今毫無動靜。\"張昭撫須的動作頓了頓,蒼老的嗓音混著炭盆噼啪聲,\"周瑜與沙摩柯集結重兵,卻只加固城防......\"話音未落,張纮已展開泛黃的輿圖,朱砂標記的婁縣防線在燭光下如同一道猙獰的傷疤。
孫權猛地轉身,震落梁間積塵:\"年關將至,不能再等!\"他抬手掃落供桌上的祭品,陶碗碎裂聲驚得廊下守靈的士卒一顫,\"即刻派出快馬,將兄長死訊傳遍荊揚豫三州。不必等四方吊唁——三日后,以公侯之禮下葬!\"燭火將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眼底翻涌的野心與悲愴幾乎要沖破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