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李儒揉著發疼的下巴,竹冠下的老臉擠出諂媚笑意,"為什么我費盡心機要大王對大漢朝廷不再留有妄想?為什么我要費盡心機將太平道綁上西涼戰車?為什么我要鼓動大王來占據皇宮?就是要讓他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完成董公未完成的事業,讓你這丫頭到時候能夠母儀天下,如此,我才算對得起董公對我的知遇之恩!”
董白忽然噗嗤笑出聲,"好啦好啦,是我錯怪你了,算你還有些良心,依然想著爺爺。"她甩了甩衣袖,略帶不好意思的關心道:"姑丈弄疼了吧?這也怪你,你早些說嘛!"
李儒說道:“小姑奶奶,你氣消了吧?氣消了我就告退了。”董白這才收起假惺惺的關心,滿意的離開。
李儒扶著廊柱喘粗氣,望著董白消失的方向捋順胡須。當賈詡從暗影里走出時,他忽然低笑:"這小姑奶奶總算哄住了。"袖口滑落,手上赫然沾著幾根被揪掉的胡須。李儒看得直心疼,對賈詡說道:“我一心一意為大王辦事,還待照顧著小姑奶奶的情緒,我容易嗎我?”賈詡哈哈大笑:“文憂先生,能過關就好,哈哈……”
七月的日頭曬得宮墻琉璃瓦發燙,張貴蹲在西市井臺邊時,青布道袍已被汗水浸出鹽花。他將符水灑在盲眼老嫗額間,忽然揚聲朗道:"我天師道奉太上老君為尊,入教只需五斗米,便能得大道庇護!"話音未落,袖中滾出的符篆飄進汲水桶,朱砂寫的"治身治家,至公無私"在水中漾開,驚得圍觀百姓紛紛摸向懷中糧袋。
"五斗米就能治病?"賣胡餅的王翁捏著干癟的錢袋往前湊,缺牙的嘴漏著風,"去年我婆娘害癆病,請郎中花了三斗粟都沒好......"
張衛搖著折扇走上前,道袍銀繡的北斗紋在烈日下明滅:"我教以符水咒說治病,"她指了指井臺邊新立的義舍,里面堆著麥餅與清水,"若心誠向善,即便無錢,飲符水、服咒文亦可得愈。"說罷從袖中取出桃木簡,上面刻著"犯法者先宥三,然后乃行刑"的教規,"我師君在漢中時,道民皆以誠信為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打更的李老二灌下碗符水,忽然拍著大腿道:"難怪張道長總說'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他袒露的胸口沾著符水,在暑氣中泛著紅光,"前兒個我醉倒街心,竟是道眾送我回家,分文未取!"
昔日的皇宮,如今的涼王府前,賈詡望著朱雀大街設立的義舍前排隊領麥餅的百姓,頓了頓:"文優先生瞧,五斗米教設義舍、置義米,比朝廷的常平倉更得人心。"他指向西市墻根下習字的道童,孩子們用樹枝在地上寫著"種谷得谷,種豆得豆"的教義,"百姓如今交五斗米入教,既得庇護又有飯吃,哪還念著漢家天子?"
李儒竹冠下的眼瞇成縫:"當年張魯在漢中,以'三官手書'讓道民懺悔,又以'祭酒'管治地方,"他敲了敲案上的漢中地圖,"如今咱們借長安百姓之口宣揚:涼王若得天下,便讓天師道的'義舍'遍行四海——"
"——如此便是'天命所歸'了。"賈詡踢開腳邊曬裂的符水碗,釉面碎紋里映著"涼王府"匾額。
李儒撫掌大笑:"這便是教義的妙處!"他指向遠處改砌宮墻的工匠,而此刻的未央宮深處,工匠們正將"太極殿"匾額翻過來,背面新刻的"涼王議事廳"。
當暮色漫過宮墻時,義舍前仍排著長隊。王翁攥著剛領的麥餅,對孫子低語:"聽見沒?交五斗米入教,既能治病又能吃飽,比跟著漢家皇帝強多了。"孩子咬著麥餅點頭,手里攥著的槐樹葉上,在暑氣中漸漸干涸,卻像極了天師道在長安埋下的一顆顆種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