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猛地踏前,鐵劍鞘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主公!若以兵威脅迫使節,豈不是坐實了'恃強凌弱'的惡名?公孫瓚此刻若真是為抗異族而來,我軍這般做派,豈不是將天下義士都推到對立面去?"田豐也撫著長須喟嘆:"兵者詭道,但亦需占住'義'字。若只為逞一時威風,失了人心,怕是得不償失啊......"
袁紹確聽不進去,大手一揮,帳內霎時響起鏗鏘甲胄聲。轅門外,三百精壯甲士如兩堵鐵墻排開,玄色大纛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雪亮的戈矛斜指蒼穹,寒光交織成密不透風的死亡穹頂,鼓手蓄勢待發,鼓面蒙著的牛皮緊繃如雷。
范方持節踏入轅門時,戰鼓驟然炸響,聲浪震得他耳畔嗡鳴。甲士們齊聲暴喝,刀刃相撞迸出火星,飛濺的鐵屑落在他染霜的披風上。他握著旄節的手微微發緊,卻挺直脊梁,竹杖上的牦牛尾纓在血色殘陽中揚起,一步步穿過森然的刀叢。
袁紹高踞將臺,望著范方在甲士威壓下仍穩步前行的身影,他摩挲著腰間玉具劍,忽然想起公孫瓚當年單騎破敵的威風。但郭圖前日"以勢壓人"的建言猶在耳畔,他冷笑一聲,猛地揮袖:"讓這敗軍之使,跪著上來見我!"
范方踏入轅門的剎那,三百甲士的暴喝震得凍土發顫,交錯的戈矛如林,將天光割裂成細碎的銀芒。他卻猛然將九節旄節高舉過頂,竹杖上的牦牛尾纓獵獵作響,在血色殘陽中翻卷如戰旗:"袁本初!你列陣耀武,是要嚇退胡騎,還是要折辱使節?!"
鼓聲戛然而止,甲士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這個逆風而立的身影上。范方踏過滿地寒光,玄色錦袍被朔風掀起,露出腰間半舊的青銅劍——那是當年隨公孫瓚大破烏桓時所佩。"烏桓鐵騎已踏入幽州,匈奴血洗雁門,羯人焚掠西河!"他的聲音穿透死寂,驚起城頭寒鴉,"公孫將軍將南線精銳盡數北調,以血肉之軀筑長城!敢問袁將軍,你四世三公的清譽,可敢擔這'坐視國難'的罵名?!"
袁紹扶著鎏金帥案的手驟然收緊,玉珠流蘇撞出細碎聲響。范方面對高臺巋然不動,蒼勁的聲音如驚雷炸響:"今日我持節而來,非為乞和!若將軍愿舉義旗共抗外侮,河北百姓或可免遭涂炭;若執意趁火打劫......天下人自會看清,誰是逐鹿中原的豪杰,誰是不顧蒼生的奸雄!"
范方突然拔出配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之上,說道:“兩軍交戰,我為來使,將軍如此姿態,我范方寧死不辱!”
范方劍鋒抵住咽喉的剎那,袁紹猛然起身:"且慢!"他兩步跨下將臺,袍角掃落案上竹簡,"使節萬勿沖動!"
隨著令旗揮動,甲士們收刀撤陣,凜冽刀光匯成的甬道轟然洞開。袁紹拂袖驅散仍在震顫的鼓噪,親自整了整冠帶:"果然錚錚鐵骨,使節請進帳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