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望著二女按劍而立的身影,眉頭微挑:“安排已定,還在等什么?”董白咬著下唇,指尖無意識摩挲麒麟紋護甲:“姑父孤身留下......”話音未落,李儒已仰頭大笑,震得梁上冰棱簌簌墜落。
“有張將軍數萬大軍、三十萬婦孺護佑,老夫這把老骨頭穩如磐石!”他突然轉身,枯瘦的手指點向張燕鐵甲的護心鏡,“張將軍,你說是也不是?”張燕渾身一僵,隨即抱拳行禮,鐵甲碰撞聲混著風雪:“兩位貴人但請放心!有張某在,定讓先生毫發無傷!”
馬云祿與董白對視一眼,終于翻身上馬。馬蹄踏碎薄冰的脆響中,李儒撣了撣披風上的雪粒:“走吧,張將軍。憑老夫這張老臉,潼關守將豈敢不放行?”
朔風卷著細雪撲打在張燕的面甲上,鐵甲縫隙里滲出的汗瞬間凝成冰碴。他望著李儒裹著貂裘走向馬車的單薄背影,喉頭突然泛起酸澀——這個三言兩語便打散他十萬部眾的謀士,此刻竟要孤身涉險,與三十萬流民共赴潼關。
杜雄攥著兵刃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將軍,這老狐貍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張燕卻反手按住副將的手腕,目光灼灼:"他敢把命押在咱們手里,長安的誠意......"話音未落,忽聞李儒蒼老的聲音穿透風雪:"傳令下去!老弱婦孺優先入關,青壯將士斷后!"
十萬火把在雪原上蜿蜒如赤龍,流民隊伍中傳來孩童的啼哭與老人的咳嗽。張燕騎著戰馬來回巡視,忽見李儒掀開車簾,枯瘦的手伸出窗外:"不必擔心,有馬云祿和董白那兩個丫頭去安置,萬無一失。"
此刻的張燕終于明白,李儒拆解軍伍是謀略,孤身隨行卻是膽識。當潼關的輪廓在雪幕中若隱若現時,他望著李儒帽檐上凝結的冰霜,忽然覺得那些被打散的編制,或許正是西涼遞來的另一重枷鎖——但至少,這份敢將咽喉暴露在敵方面前的信任,足以讓三十萬人甘愿踏入這座看似溫暖的牢籠。
潼關城頭旌旗獵獵,守軍如臨大敵,箭矢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守將立于垛口厲聲喝問:"來者何人?止步!"張燕與杜雄勒馬關下,高聲回應:"我等黑山軍前來投靠涼王,已獲李儒先生應允,正要前往長安安置!"守將雖早前聽聞董白、馬云祿的口信,卻因不見正式公文,抱拳回絕:"將軍恕罪,末將職責所在,無公文批復,斷不敢開關!"
僵持間,李儒的馬車從流民隊伍中緩緩駛出,車簾掀開,老謀士探身而出:"高明!難道我還沒有你的公文大?"守將聞言大驚,急道:"末將怎敢如此想!只是...先生孤身身處大軍之中,莫不是遭了挾持?"李儒怒目圓睜,手重重敲打車轅:"荒唐!你隨董公征戰多年,何時見我李儒身陷敵手?休要多言!若再拖延,信不信我將你當年私藏小妾之事,傳遍潼關內外!"
城頭爆發出一陣哄笑,守將漲紅著臉連聲道:"先生贖罪!這就開關!"隨著吱呀聲響,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寒風裹挾著流民的歡呼涌入,而李儒已重新放下車簾,隱入馬車的陰影中,只留下守將手忙腳亂地奔下城樓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