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殘陽將梁王府的飛檐斗拱染成血色,朱紅宮墻上新繪的玄色螭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魏延的玄甲尚未卸去,腰間潑風刀的血跡未干,便已押解著袁譚等人踏入王府。鎖鏈拖拽在漢白玉階上的聲響,混著遠處更鼓,驚起檐角棲息的寒鴉。
王府正殿內,鎏金獸首燭臺將穹頂照得恍若白晝。馬騰身披九章王袍端坐主位,玄色織錦的龍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左手首座賈詡輕搖羽扇,眉間含笑;魏延大步上前單膝跪地,身后高明捧著繳獲的袁氏印綬,躬身立于廊柱之下。右側長席上,黑山軍將領們按劍而坐,酒壇與彎刀交錯,粗獷的笑聲震得青銅編鐘嗡嗡作響。
"將軍辛苦了!"馬騰抬手示意,聲如洪鐘。他掃過階下跪著的袁譚——這位昔日的河北貴公子,此刻錦袍染血,冠冕歪斜,眼底卻仍藏著不甘的鋒芒。顏良緊握鎖鏈的指節發白,鎖子甲縫隙里滲出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墜入青磚縫隙。
賈詡折扇輕敲案幾,打破短暫的沉默:"諸位遠道而來,且先飲下這杯慶功酒。"話音未落,侍女們已捧著鎏金酒樽魚貫而入,酒水傾入玉盞的清響,與殿外鐵甲碰撞聲交織成詭異的樂章。馬騰舉杯遙指袁譚,琥珀色的酒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袁公子,這長安的月色,可比冀州的更勝一籌?"
殿內轟然大笑聲中,袁譚死死咬住后槽牙,喉間滾動著未出口的怒罵。辛評低垂著頭,顫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破碎的扇骨;顏良則猛然抬頭,虎目圓睜,潑風刀般的目光掃過席間眾人——這道目光,恰似困獸最后的咆哮,卻在滿座的得意與輕蔑中,漸漸化作無聲的怒焰。
馬騰抬手虛壓,席間哄笑聲戛然而止。他親自上前挑斷袁譚腕間鎖鏈,溫熱掌心拍在對方顫抖的肩頭:"袁公子不必介懷。"玄色王袍掃過滿地碎鏈,將人引至右手主賓位落座,"從冀州到長安,冰天雪地又兼戰火,這一路可苦了你。"鎏金酒樽盛滿琥珀色瓊漿,在兩人之間泛起細碎漣漪,"先飲下這杯壓驚酒,城西的宅院早命人打掃妥當,待過了年關,再與令尊商議......"
話音未落,辛評忽從階下長身而起,素白廣袖拂過殘血斑斑的衣襟:"我等敗軍之將,生死皆在公一念。"他死死攥住斷裂的玉簪,骨節泛白,"只是不知,公此番厚待,究竟所求為何?"
馬騰撫須大笑,震得青銅燈盞輕晃。他側身望向左手首座的李儒,后者正用銀箸撥弄盤中鹿肉,眼角含笑:"辛先生果然快人快語。"折扇"唰"地展開,"倒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未來的涼王側妃,恰好是河北甄家的掌上明珠。"
殿內突然死寂。袁譚猛地抬頭,撞進賈詡陰鷙的目光。謀士指尖輕點案幾,檀香混著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眼看著王妃大喜將近,娘家人卻困在冀州無法道賀,豈不是憾事?"折扇突然指向辛評,"不如勞煩先生傳個口信——大公子在長安一切安好,若袁紹想接人回去......"話音頓住,滿座將領的佩刀同時發出清鳴,"就讓甄家老小,來長安共享天倫之樂吧。"
辛評聽罷,指尖死死掐進掌心。甄家世代經營鹽鐵,富可敵國,袁紹軍中半數糧草銀錢皆出自其手。二子袁熙迎娶甄宓,表面是聯姻美談,實則是將這棵搖錢樹牢牢綁在袁家戰車上。可此刻梁王府內燭火搖曳,馬騰等人居高臨下的目光如刀,他喉間發緊,連吞咽唾沫都帶著鐵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