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渾身篩糠般顫抖,額頭緊貼冰冷磚石,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只知搗蒜般叩首,嘶聲哀告:“罪囚該死……罪囚萬死難贖……”
“然!”
余樂聲調陡然拔高,如裂帛穿云,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之力,瞬間壓住所有雜音:“念你尚有三分廉恥,知負荊請罪!更兼查爾附逆期間,尚無主動為虎作倀、殘害鄉里之確證!”
此言一出,王順猛地抬起涕淚橫流、血跡模糊的臉,灰敗絕望的眼底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光。百姓們也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撫遠大將軍。
“本將持天子劍,代行天憲,秉國法,順輿情!”
余樂目光如寒淵凝冰,鎖死王順:“今,特允你——暫保頭顱,戴罪效力!此乃法外開恩,亦是權宜之計!”
“聽令!”
他聲音轉為金鐵交鳴般的鏗鏘,條條軍令,如同烙印,刻入在場每個人的心神:
“其一!?即日起,征發丁壯,修復城墻門洞,清理尸骸遺骨,焚化掩埋,防疫病滋生!凡有推諉遲緩致生瘟疫者,唯你是問!”
“其二!開偽燕倉廩,盡散余糧!賑濟饑民,撫恤陣亡將士、罹難百姓遺屬!務必使鰥寡孤獨、老弱婦孺皆有所依!若有一人凍餓而死,本將唯你頭顱是取!”
“其三!火速清查縣域丁口,登記造冊!組建呂陵鄉勇,配發器械,聽候我麾下校尉調遣!?肅清殘匪潰兵,彈壓地方!凡有趁亂劫掠、滋擾生事者,無論兵民,立斬懸首示眾!”
“其四!招撫流亡,安定人心,力促春耕,疏通商路,重建市井!本將會撥留部分軍糧、藥材助你,若有差池,數罪并罰!”
余樂略一停頓,森冷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幾乎癱軟的王順,最后一條命令,字字重逾千鈞:
“其五!命你以此戴罪之身,暫掌呂陵縣政事,署理前四條所托諸務!非為縣令,僅是罪囚署事!本將即遣行軍司馬唐鵬,率一隊精兵留駐縣衙!協理政務,監察爾行,體察民情!你所行諸事,凡有疏漏、貪瀆、苛暴百姓之情,立拘此干員報我!”
“你項上人頭,僅是暫寄頸顱!此刀——”他覆甲的手掌猛地一拍腰間佩刀,發出“鏘”然震鳴:“隨時可斷爾首級!誅你三族!”
“此四條事務,限期之內,但有懈怠、瀆職、苛虐百姓,或再生禍亂……”?余樂的目光掃過王順背上那血痕斑斑的荊條,聲音降至冰點:“新賬舊賬,一并清算!定叫你……身首異處!挫骨揚灰!屆時,這荊條,便是你闔族棺槨之釘!”
死一般的寂靜再次籠罩城門口,只聞粗重的喘息和幾聲壓抑的啜泣。
余樂話鋒微轉,語氣稍緩,卻重若磐石:“倘若……”他盯著王順那雙因極致恐懼和渺茫希望而劇烈閃爍的眼睛:“你能洗心革面,殫精竭慮,恪遵本將之命,如期使呂陵稍復生機,黎庶稍得喘息……”
“屆時,本將自會據實奏明圣上,將你之功過是非、呂陵之恢復情狀,一并呈報御覽,奏請朝廷委你州府之職,恭請朝廷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