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釗伸雙手,顫抖著捧起了妻子的面龐,也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他甚至懷疑,怕不是垂垂老矣,只能坐輪椅的,又殘又衰的他做了個綺夢。
否則怎么能的呢,曾經跟大陸軍方做過生意的韓氏早就更名為聶氏了,韓玉珠也消失在了歲月長河中,聶釗自己都做不到,把韓氏單拎出來,裱上墻壁。
哪怕他自己想那么做,聶氏是上市公司,那么大的事,他做不了主的。
董事們不會答應,銀監署更不會答應,買了他股票的股民們,最近因為股價的暴跌正怨聲載道呢。
要不然,他也不必風塵仆仆跑大陸去造聲勢。
他去大陸,就是為了拉高股價。
但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太太輕輕松松就做成了。
董爺那頭犟驢,還有誰能讓他撇開他為之奮斗了一生的義勇堂,重新認回給韓氏做馬仔時的自己,除了陳柔,又還能有誰?
可是聶太太,陳柔小姐,她事先一聲都未講過,就做成了?
聶釗都破音了,哽噎了半天,突然說:“南海軍方那邊,那邊……”
陳柔知道他什么意思,笑著說:“拜托,聶老板,韓女士不僅僅是你的母親,她也更愿意別人直呼她的名,而不是,聶釗之母吧,你覺得呢?”
聶釗點頭:“是韓玉珠,而非聶釗之母?”
陳柔再笑:“我認為她更喜歡韓玉珠這個名字,因為那是她自己。”
王司令跟聶釗在大陸見過,但沒有聊過這件事。
那也意味著,他甚至都不知道,董爺所報上來的公司后綴韓氏,是聶釗的母親。
而在這種情況下,要被批準會很難,但是,陳柔是堅持用合法合規的,而不是找人托關系的方式,她憑實力,讓同樣實力的韓玉珠到了今天,依然能以實力服人。
聶釗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喃喃的說:“當然,她當然更喜歡做韓玉珠。”
他的母親在病床上時,總會偶爾提起她還是韓氏大小姐時的風光。
雖然她只偶爾零星半點的提一嘴。
但聶釗知道,她喜歡那段時光,那愛她本身的名字。
他這個兒子都不算了解她,可是陳小姐不但了解,還幫他母親圓夢了。
所以是個夢吧,跟陳柔小姐相關的一切都是個夢吧。
聶釗在這一瞬間起了懷疑。
因為在今天之前,陳柔所做的一切雖然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還沒有脫離他的認知,可今天這件事不是的,陳柔說得那么輕巧,就仿佛她隨隨便便就做成了。
但聶釗知道它有多難辦。
尤其是董爺,難得能有那么一個機會,叫他的堂口也風光一番,他怎么就能愿意低頭,去給早已死去的老東家抬轎子的,陳小姐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簡直就像個夢一樣。
聶釗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踉踉蹌蹌的,重新又靠到了房門上。
那個答案其實很簡單,就是,董爺是真的心疼孫女。
只要陳柔提的事,別看他表面乍乍唬唬,這也不行那不行,其實他心里是無條件退讓的,他所要的也就一點,要孫女來哄他,他享受被哄的過程。
可聶釗還沒有做過爺爺,他認知里的長輩又都是自私的,冷血的,他就理解不了。
他于是開始懷疑,這真的不是一個綺夢,不是他臨終前的幻想嗎?
偏偏他太太還說:“我明天會戴上所有阿媽最心愛的珠寶,而且我保證,我會隨時檢查,不讓它掉,也不讓它脫落,放心好啦,記者們最喜歡扒珠寶了。”
而在聶釗聽來,更覺得一切像是個夢了。
因為董爺,記者們會提起韓氏。
因為陳柔,他們還會不經他而提起韓玉珠。
而他的母親,是最早推動會展中心建立的幾位大商賈之一。
聶釗自己都做不到的。
他只能是像祥林嫂一樣跟大家講,這樓,我阿媽參與了規劃。
他只能那么蒼白的隨便講上一句,做不了別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