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知道了對方想干嘛,華雄也無法阻止。
臂張弩連續不斷射擊了半個時辰的,讓弩兵們的手臂早就酸麻乏力。又是剛剛才松懈下來,倉促之間想再度上弦射擊,卻已經來不及了。
馳騁而來的羌騎,遠遠的就用套馬索綁著密封瓦壇,在頭頂上呼了幾圈甩過來。
準確砸在武鋼車上,瓦礫迸裂飛濺,將乳白色的油脂澆了上去。伴著火把劃著弧線飛來,木質的武鋼車在瞬息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堆。
隱隱還有股尸體被燒焦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無言的訴說著戰場的凄涼。
華雄制止了兵卒們想去滅火的無用功,走去涓涓蜿蜒的山泉邊上,將腦袋埋進去。
感受著片刻的清涼,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
叛軍第一次進攻的瘋狂,微微打亂了他的計劃。
原本他覺得依托武鋼車而守,至少能撐個七八天的;能讓叛軍數次受挫導致士氣下降,給自己創造騎兵沖陣機會的。
事態的發展,卻是截然相反。
他麾下這些兵卒,雖然就傷亡了不足百人,卻因為武鋼車的被燒毀,人人臉上露出了失落與迷茫。
面臨無險可依,讓他們心里的死守信念也崩塌了。
“狩元,今夜我帶著七百羌騎去偷營吧。”
杜縣尉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到了山泉邊,用手拍著華雄的背,難得的語氣很正經。
被打斷思緒的華雄,抬頭沖著他笑了笑,也沒有回答,便自顧自的用手捧水洗去臉上、衣甲上的血跡。
杜縣尉沒有催促,而順勢坐在山石上,扯下腰側的酒囊,有一口沒一口的灌著,眼睛投去姜敘和尹奉帶領兵卒們打掃戰場。
聲音很小,如夢如幻。
“我剛剛去山坳右側看了,那里的崖壁凸起多。次曾帶過來的游俠兒,應該有善于攀爬的,你讓他們帶著繩索爬上去。七百羌騎都給我的話,我能拖著叛軍一個夜晚的時間,足夠你們離開了。”
嗯?
華雄手上不由動作一頓,側過頭來,皺起眉毛看著他。
此刻,杜縣尉也心有靈犀的,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笑得很坦然,“你們還年輕,又都是有牽有掛的。而西縣有我沒我,都差不多。”
好嘛,他也覺得沒有了武鋼車的庇護,己方在敵我兵力懸殊之下,恐怕在劫難逃。
就覺得,與其將所有人都折損在這里,還不如棄車保帥。想用自己和七百羌騎的命,換華雄等人逃命的時間。
還主動把自己,當成了被棄“車”。
“杜痞子,你說的什么喪氣話!”
華雄也顧不上清洗了,坐下來,一把就奪過酒囊,“放心!我既然敢將大家都帶來這里,就一定會把大家都帶回去!”
“你帶個屁!”
杜縣尉一下子就火了,低聲怒罵著,“我雖然不喜歡動腦筋,但在戰場上呆了將近二十年,連敵我情勢都看不懂嗎?還有,夏司馬就沒有教導過你,慈不掌兵的道理嗎!”
面對他氣勢洶洶的質問,華雄直接翻了個白眼。
先將給自己灌了口酒,抽嘴角呲了好一會兒馬奶酒的酸澀,才笑罵道,“杜痞子,那么大火氣干嘛?我又不是在逞能。再說了,想讓這些羌騎拖延時間,除非是我親自帶去。讓你來帶領,他們半路就砍了你腦袋,當成給叛軍投誠的見面禮,你信不?”
杜縣尉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