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平之前請他在攬月居中吃飯,今日恰有機會,他便又叫上了江太平。
江太平仔仔細細看著早已掛在距離挑高的琉璃燈最近之處的那一闕詞,忽然問道:“這句詞里的客子久不到……是在寫我?”
陳執安點頭,也覺得頗為巧合。
江太平有些高興,頗為滿意:“我江太平也算是青史留名了,今日這樓中的許多人,都看到你在等我,往后若是有人能多嘴問上一句,這客子久不到究竟是誰,應當也會有一兩人提到我江太平的名字。”
哪怕只是喝黃酒,黎序時也有些喝醉了,雙眼迷離,臉上滿布紅暈,他笑呵呵的看著陳執安道:“師兄,你看,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眼瞧你,你寫的詩果真就那般好嗎?”
陳執安為他夾菜。
江太平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這位十七八歲的懵懂年輕人,只覺著年輕人實在有些蹊蹺,身上偶然淌過一絲真元,那真元卻頗為玄妙,自己根本看不透徹。
“太平兄,你為何取了這么一個名字?”
陳執安也喝了許多酒,又抒發了心頭一股惡氣,只覺著黃酒都頗為醉人。
江太平道:“倒是頗為簡單,我本是漁民出身,我家父親在桂花江上打了三十年魚,每日睜眼最大的愿望,便是桂花江上風波太平,莫要有太大的風浪,否則便打不了魚了,全家人都得餓肚子。”
陳執安聽到此言,不由感嘆:“江太平、江太平,可真是好名字。”
“我看太平兄傷勢緩了許多……甚至,氣魄比之前在蘇南府更加旺盛,那后天之氣用上了?”
“用上了。”江太平并不避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距離先天已然不遠,等到我破入先天之境,我便好好報一報仇。”
三人繼續喝酒,喝了好一陣子。
陳執安甚至有些喝醉了,頭顱中暈暈乎乎,心中卻頗為高興。
三人下午來的,回去卻已經夜里。
三人走過黃龍河畔,看到一盞盞流燈自黃龍河中緩緩飄下,看到許多畫舫悠悠駛過。
河面上的清風吹散盛夏的暑氣,令三人頗為喜歡今夜。
甚至,在之后好多個年歲里,老劍山上的少年劍主都記得今夜。
三人就此勾肩搭背,就此走遠。
引鶴樓中,有兩道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目送他們遠去。
“這陳執安果然會做詩。”那位女扮男裝,身穿儒生長衣的女子站起身來,走出酒樓。
酒樓門口已然有轎子來接。
轎子便從黃龍河畔,一路暢行無阻進入皇城,又進入皇宮,來到了玉芙宮中。
那女扮男裝之人下了轎子,立刻便有人收拾她的衣衫、妝容。
摘下她臉上一層薄薄的皮面具。
“告訴花先生,他此次做的面具太過女相了一些,下一次再做面具,便直接做男人的面容便是。”
玲瓏公主隨意吩咐。
旁邊侍奉著的玉芙宮大宮女恭敬應是,臉上還掛著笑容。
自家公主早在還未成婚時,就總喜歡女扮男裝,去這若大懸天京中各大酒樓喝茶飲酒,再看一看這些酒樓中是否有什么人物,能夠畫一幅好畫、彈一曲好琴、做一首好詩詞。
只是后來,公主成婚之后日漸消沉,便也就不再去了。
直至十幾日之前,她得了那一首殘詞,在紙上細細寫了千百遍之后,心緒似乎平靜了許多。
甚至又重拾了過往的愛好,接連兩日稍作裝扮,前去黃龍河畔引鶴樓中看河面上過盡千帆,看樓中文人舞文弄墨。
而今日,公主的心情似乎尤其好,甚至不曾與那位拆穿她女扮男裝的酒醉文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