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革奮盡全力,拉著人力輦緩緩離去了,來時四人,戰畢僅他幸存,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老長,看上去無比的孤獨寂寥。
黑夫也走到了久久不言的程商旁。
“你以為,相里革說的有道理?”
程商一個激靈:“這只是他的揣測。”
不過程商也以為,相里革最后一句話是對的,墨家的初衷是阻止戰爭,可現如今,卻屢屢被人利用,在戰爭里充當矛與盾的角色,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技藝,似乎都是為戰爭而存在的,倘若真的戰爭消弭,墨者可能真的無用武之地了。
南方之墨,他們立足的社會面狹窄到無法容身。
而秦墨,依附于秦國的政體,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也隨時會被摒棄。
墨家,過去兩百年來,都是一個膾炙人口的傳奇,但現如今,或許真的將如巨星隕落,無以復繼了。
黑夫心中則暗嘆,相里革經此一事后,他的理想主義似乎也幻滅了,悲觀之下說出的話,卻不幸言中。
一統并沒有結束戰亂,六國滅亡后,仇恨的種子被埋下后迅速長大,新的動蕩依然會接踵而至。
但這就是大一統帝國痛苦分娩的歷史進程,而唯一能稍稍減輕這個進程陣痛的,或許只有自己?
“勿要早早說什么薪盡火滅的喪氣話,南方之墨雖絕,不是還有汝等秦墨么?”
一念至此,黑夫露拍著陷入迷茫的程商道:“恕我直言,墨者除了戰爭外,在其他地方也有用武之地!比方說,汝等制作攻守器械的手藝,轉而用于修建汲水、舂米的利器,難道還會比一般的工匠差么?”
“率長的意思是。”
黑夫笑道:“南郡水碓,墨者或可了解一二!”
……
三月上旬,南軍既破汝陰,蒙武遂以一萬人留守汝陰,一萬人南下脅逼淮水,又親率李由等六都尉渡過潁水,擊破了楚國布置在此的一萬人,開始實施王翦既定的包抄計劃。
項燕亦察覺到了危險,依然在帶著楚軍且戰且退,但當他們抵達城父以東時,卻發現,蒙武六萬大軍已出現在自己側后方!
戎車之上,作為南軍前鋒的南郡兵斥候回報,說已與西面的王翦將軍接洽,楚軍十萬人,已被中、南兩軍壓迫到了一片低洼的沼澤面前,不得已扎營列陣。
“此乃何地?”
黑夫問負責掌握輿圖的季嬰道。
“蘄南!”
季嬰攤開地圖,回復道:“此處距蘄城四十里,名為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