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的這種主張,也難說是個人的風格,更多的是時代的特征。大唐立國以來,也曾經歷過短暫的臥薪嘗膽,但很快便展開了全面對外開拓的步伐,一系列東征西討的戰事,奠定了區域霸主不可撼動的地位。
可是時間來到高宗年間,大非川、承風嶺兩次與吐蕃作戰遭遇大敗且損失慘重,讓大唐君臣都開始有所反思。
所以高宗后期到武周年間,許多的政治人物都不熱衷于邊功。
武周名臣狄仁杰,開元前期的姚崇、宋璟,以及稍往后的張說等人,盡管他們各自本身還有出將入相的經歷,各自才能也都是文武兼備,但是講到對外戰事的時候,都是持有非常慎重的態度。
宋璟甚至以不賞邊功的態度,來打壓邊將尚武逐功的風氣抬頭。
盡管在這樣的風氣之下,這一時期的大唐仍然涌現出了唐休璟、張仁愿、婁師德、郭元振等一系列的邊事人才。
但是到了開元天寶年間,一方面是朝廷上層尚武開邊的風氣大盛,諸邊戰事也都戰果輝煌,另一方面就是漢人軍事人才的缺席,到了天寶后期甚至已經是無胡則不能成軍。
安祿山、哥舒翰這一對胡虜雙子星崛起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咂舌。焚漢之膏腴,成胡之威名。
這其實也是“以夷制夷”這一戰略思想的延伸,只是走的太遠了,已經走到喪心病狂、理智泯滅的程度!
以夷制夷那是指的在自身掌握戰略主動權的前提下,通過更加省力的方式手段來處理邊事問題。
可是到了天寶年間,原來的手段竟然成了目的,為了以夷制夷而壓縮漢人軍事人才的施展空間。
即便有漢人大將在邊事當中嶄露頭角,不久后也會因為卷入朝中的人事傾軋而遭到打擊貶謫、乃至于殺害。反倒是諸胡酋虜將因為與中樞人事牽涉不深,得以長期在邊鎮發展壯大。
“圣人遣使西去,欲以安西都護杜暹為相,其意邊功甚切。杜暹清慎有威,事邊足矣,秉政未足。且將諸治胡前策略作整編,待其入朝后呈供宰相執政參考。”
張說又寫了一會兒才收筆,對張岱稍作解釋道。
他內心里還是不希望朝廷邊事策略轉變的太過激進,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施加一定的影響。
李元纮因為是他的繼任者,意在將之完全取代,所以雙方難以達成什么有效溝通。杜暹以邊臣入朝拜相,且要進入門下省和源乾曜打擂臺,在朝中乏甚人事根基,彼此間倒是存在對話的空間。
這些上層的人事任命與政策變化對張岱而言還有些遙遠,他了解這些主要還是對開元政治的演變淵源有所認識,以便于自己日后親自上場操作時能更快上手。
“你耶有沒有再吵鬧?”
張說又開口問道,他雖然對這個兒子有些失望,但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子,總也不能完全的不聞不問。
張岱先是搖搖頭,然后又說道:“倒是夫人著我請告大父,請將今年封物挪出公用。”
張說聽到這話后,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惱色,而后才又沉聲道:“我之封邑皆處災區,日前已經上表奏請免受,她算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