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這一天,假期還未結束的張岱便又被一道聲令召回了興慶宮,倒不是為的參加朔日朝會,而是圣人心血來潮,突然表示也要參加上巳節會,他們這些相關人員自然要盡快返回大內去商討、籌備儀程。
當張岱得信后匆匆返回興慶宮時,朝會已經開始了,諸司未曾與會的官員們則都在翰林院中等候主官歸司商討事務。
當張岱走進翰林院時,便留意到這些朝士們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不免讓張岱心中暗生狐疑,放了一個假、我長得更帥了,這都被你們瞧出來了?又或者因為他爺爺擔任考課使的緣故,這些人又要對他開始阿諛奉承了?
“六郎你風骨如山、英姿卓然,當真令人欽佩,某等瞻之仰之、五體投地啊!”
正在這時候,同僚李朏從人群中擠出來,接著便向張岱拱手笑語道。
與此同時,周遭其他官員們也都紛紛笑語道:“張協律高風亮節,金殿之中慷慨陳辭,實在人臣表率,當真令人欽仰有加!”
聽到這話后,張岱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些人來到翰林院后、欣賞到了日前李昭道與吳道子聯手所繪那一幅、如今正懸掛在翰林院廳壁上的《志比華山圖》,順便又了解到其背后故事,所以才對自己肅然起敬。
明白到這一點后,張岱才松了一口氣,旋即便向各處圍聚過來對自己恭維有加的官員們拱手回應,口中則笑語道:“社稷有英主,朝中才能有直臣。我所做不過是人臣本分,實在當不得諸位如此夸獎。假使易地而處,諸位想必也能奮作雄聲!應當謝的是君恩浩蕩、英明神武,某等臣節才能忠貞不屈!”
眾人聽到這話后,嘴上自是越發恭維,心中卻不免暗嘆怪不得這小子能得圣人如此賞識,的確是家學淵源、信手拈來。反觀自己等人縱有貞節于懷,卻又拙于表現,只能寂寂無名。
翰林院廳壁中這幅畫作懸掛了已經有些日子了,但是能夠出入興慶宮并到翰林院歇腳的官員卻并不多,因此大家對此也只是耳聽為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懷疑,一個區區八品拾遺,憑什么能得圣眷若斯?
如今他們總算是眼見為實,心中大受震撼之余,對于張岱這個官場后進的印象一時間也是深刻至極,不再只是將之當作張說的孫子而已。能以忠直而得寵若斯,實在是讓人欽佩又羨慕不已!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官員趕來興慶宮,自然也都受同僚引導入廳去觀摩這幅畫作,接著就是對張岱贊不絕口。
更有官員大笑說道:“張協律事跡如此震撼人心、啟迪時流,自當更加褒揚!張燕公今年又正當直歲考,某等亦應勇于進言,請燕公切莫有避嫌之想,正道直臣正應舉賢而不避親,才能令內外百官知道義之所趨守!”
張岱聞聽此言自是一樂,心道這也不用你們說,我爺爺最大的一個優點那就是舉賢不避親,今年我要混不上一個上下考,那也算是白混了!
唐代官員考課標準甚嚴,官員政績優異,往往也只是授以中上考。
高宗年間狄仁杰任大理丞,一年之內斷涉案一萬七千余人,無一人伸冤訴苦,如此才得上下考。而御史中丞宇文融括檢籍田成果卓著,本司擬以上下考進奏,卻遭到當年考課使盧從愿的否決,由此雙方才結怨。
官員能得中上考,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而上下考則就是極度優異。更高的上中、乃至上上,非伊霍那樣的地位和功績,怕是很難獲得,簡直比玄武門唱名還要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