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六年蕭嵩憑軍功入朝拜相,使得朝中人事格局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從原本的雙雄對峙變成三足鼎立。
雖然李元纮和杜暹仍是針鋒相對,但也難免要顧忌到中書門下的第三人,在進行對抗的時候不敢再竭盡全力,仍要留出幾分力量來加以提防。
蕭嵩入朝之后,并沒有因為是后來者便屈居下風,反而很快便將手插進了中書、門下二省,諸如將其部下裴寬舉為中書舍人等舉動。
所以李元纮與杜暹也不再只是在中書門下瞪眼對抗,還是要抽出一定精力來穩定自己的基本盤,對本省之內的人事加強控制。
杜暹今日便在門下省當直處置事務,將諸方奏表審閱一番,很快一份奏章的內容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將這一份奏章審閱一番之后,他當即便召來屬員吩咐道:“去興慶宮將左拾遺張岱召還省中。”
小半個時辰后,張岱氣喘吁吁的來到門下省直堂外,立在階下讓氣息稍作勻定之后,他才邁步走入堂中,向著坐在正堂的杜暹見禮道:“下官左拾遺張岱,拜見杜相公。”
“張岱免禮吧,今日召你入省,是有一事相詢。你今早進奏言公廨本錢事,凡所引證,確有其實?”
杜暹見到張岱后,對其態度也比較和藹,先是微笑示意張岱免禮入座,旋即便又直接詢問道。
張岱聽到這話后,連忙又欠身說道:“下官凡所進奏,句句屬實,豈敢以不實之資訊進擾相公視聽!日前下官因聞尚書都省追討舊年積債以紓解財計之困,行事頗有成效。
下官因此而受啟發,便對諸司公廨本錢更作一番追查,才發現其中大有隱情可追。今都省官員明察秋毫,將別司挪用之本錢回利七千余貫陸續追回,但其實另有別處隱沒回利更多!
諸如下官奏章所引之東市賈人鄒某,舊以水部令史而掌所司本錢七萬錢,前后三年許,因其回利頗豐而得獲出身。鄒某所奏本錢七萬余,然則察其前后所出則逾百萬,水部見利仍以七萬為本……”
杜暹一邊傾聽著張岱的講述,一邊與奏章中的數據內容向對照,在聽完張岱的進奏后便皺眉道:“這鄒某典錢,三年余便隱沒回利六百余貫,卻仍因管錢得宜而得獲出身?”
“不錯,這還只是鄒某一人而已。下官計尚書省諸司舊年凡所治本錢十三萬貫而已,然諸市所行回利之錢可計者已逾六十萬貫,食利之錢逾于諸司本錢四倍有余,這還只是下官粗略草計之數……”
公廨本錢作為官方經營的高利貸,本錢越多那么可收得的利息自然也就越多,所以公廨本錢存在時期的規模也是逐年遞增的。
在貞觀年間,在京七十余司所置本錢尚且不足五萬貫,而到了開元初年,京司公廨本錢的規模已經達到了二十幾萬貫,尚書省諸司便有十三萬貫之多。
之后公廨本錢復行于世,并在中晚唐時期直接突破了百萬貫的規模,單單通過公廨本錢獲得的利息收入便多達幾十萬貫之巨。
張岱翻講這些故事,核心目的只有一個:“日前尚書都省追繳充當諸長征健兒行賜之舊債,所得七千余貫而已。此舊債猶可追討,那舊諸令史治錢之弊緣何不追?若能將舊日凡所出貸違法之錢、以私充公、冒食回利之錢盡皆審定追究,所得贓息將愈億萬之計!”
“若可見利如此豐厚,那都省又緣何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