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法敏也曾在唐入質宿衛多年,繼承王位后奉行其父策略,繼續作為大唐藩屬為東北戰事積極奔走,但隨著高句麗被滅亡,其人的貪欲便爆發出來,擅自攻取百濟故地,從而引發了長達七年的唐羅戰爭。
在這戰爭的過程中,大唐由于還要應對西面已成心腹大患的吐蕃,對半島戰場上的投入不夠。再加上金法敏狡黠多變,戰爭過程中屢有稱藩示弱請罪等舉動,使得東北戰事被長期拖延。
不過新羅雖然接收了一部分的東北戰爭勝果,但其國中矛盾也越來越尖銳。金春秋父子本就是以真骨血統繼位,在一眾舊貴族當中存有一定的質疑聲,再加上父子二人久沐唐風,積極推行王權專治,打壓并剝削舊貴族的權力。
所以在金法敏死后,新羅國中便爆發了舊貴族的造反。叛亂雖然被平定下來,但王權仍然沒有擺脫舊貴族的鉗制。在大唐武周代唐的永昌年間,新羅王便曾經試圖遷都以擺脫其國都金城周邊的貴族掣肘,但最終以失敗告終。
至于眼下在位的新羅王,是少主登基,大權基本掌握在強權大臣手中。這一次入唐擔任使者的王子金隆基,正是當代新羅王的嫡親兄弟。
“新羅久沐我大唐之恩,實非悖逆之國。唯因舊者悍主在位,所以頗有兇惡行徑。但凡我鄉土生民,皆慕唐風華盛、章軌博大,不以名族為貴賤之辨,不以華夷為用人之限。制度之美,人所共羨,如臣等寧為唐家忠魂、不為骨品賤奴者不知凡幾!只因道遠阻險,邦人不能從容來朝,所以天恩不達、仁德不化,實非邦人本性兇頑……”
張大年這一番自白,李潼聽著倒是很順耳,但也并不會完全相信。但通過其人事無巨細的深入分析,也讓他對如今的新羅有了一個更加全面的了解,并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
召見完畢之后,李潼賜給張大年一襲緋袍并拔秩一階以示勉勵,然后才讓禮官安排新羅使者入朝。
新羅這三個使者身份雖然各不相同,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對唐人的禮儀章軌都十分的熟悉,入殿見禮奏答亦頗為得體,可見新羅上層人物對唐人文化接受之深。
這其中王子金隆基不必多說,十歲出頭的年紀本來就是為了抬高入使規格而被派遣。使團中真正話事的還是大將金朝隱,這個金朝隱身份也很有意思,其人乃是新羅太宗金春秋的孫子,其父名為金仁問。
當然這還不是金朝隱最特殊的一個身份,入殿之后其人先以藩使而見禮,得受賜座后卻又起身作拜道:“臣左威衛翊府左郎將朝隱,叩見監國元嗣殿下!舊者臣充事朝中、領職宿衛,曾有幸拱從殿下出入禁中,當時已見殿下風采灼然,私心竊以殿下必為邦國柱石。舊愿發未長遠,殿下已經馳名宇宙,唯臣家事所催,悍未景從于事……”
四藩諸國向來都有入質宿衛的傳統,盡管新羅在金法敏時期與大唐邦交不怎么好,但仍有質子宿衛朝中,其中的代表就是金春秋次子金仁問。
金仁問曾經跟隨唐軍參與百濟與高句麗的戰事,在高句麗被滅國之后入朝獻功,自此便留在了朝廷中。在唐羅戰爭進行到關鍵時刻,高宗皇帝甚至還下詔廢除了金法敏的新羅王位,以金仁問為新的新羅王,隨著金法敏遣使請罪,此事才被叫停。
之后金仁問便一直留在大唐,天授年間甚至還曾經擔任北衙羽林大將,直到如意年間在神都洛陽去世,其靈柩才被女皇武則天遣使送歸新羅。
金仁問雖然是新羅王金春秋之子,但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大唐渡過,而此番入使朝廷的金朝隱,更是從小便生活在兩京之間,并且蒙蔭入事,在南衙擔任宿衛將領,此前扶柩歸國,今次重新入朝,倒像是重返故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