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盯著林中崖壁上的那些石刻字跡,懸在身旁的雙手微微顫抖。此時此刻,有十幾萬根無形的鋼針正在穿透他的腳掌,如果是一般人遇到這種痛楚,只怕早就已經跌倒在地,抱頭痛呼,然而他雖然臉色雪白,雙手顫抖,意識卻異常清醒,仿佛痛楚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先前在書院中遙遙望向山道,看著謝承運等人在山道上走的極其艱難,極其緩慢,看不到他們表情卻能隱約察知他們的痛苦,寧缺便在猜忖山道上有怎樣的禁制,但他沒有想到書院二層樓的考核竟是如此霸道野蠻,一開始就動用了威力如此劇大的神符。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那些來自世間各處的優秀修道青年們,為什么在這條山道上會變成木偶,走的如此緩慢艱難——在崖壁神符妙術之下,山道四周的任何自然環境,都可能成為阻止人們登山的險厄,你無法避開,只能硬闖!
寧缺緊緊皺著眉頭,看著自己落在細石子山道上的右腳,忽然間有些神經質地笑了笑,腰腹用力,身體前傾,把自己落在后方的左腳也抬了起來,踩在了細石子道面上。
他踩的很重,很用力,仿佛要把細石子鋪就的山道踩破。
無數根無形的細針,從細石子縫里探了出來,隔著堅硬的靴底,深深地扎進腳掌深處,瞬間的麻癢被極致的痛楚快速取代,然后清晰地傳入他的腦海之中。
寧缺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但他蹙著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似享受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氣,擺動雙手繼續向前走去。
或有意或無意,或全神貫注或悄悄用余光去看,或真正關心或只是好奇,或懷著看好戲的嘲弄心態,當山道上的寧缺出現在視野中后,很多人都在望向了那處,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看著寧缺踏上山道,看著他邁出一步便跌倒在地,有人忍不住搖頭,有人發出了嘲弄的笑聲。
莫離神官正在與燕國使臣淡然交談,看似完全不關心山道上發生了什么,但看到寧缺跌倒之后,還是忍不住輕蔑地搖了搖頭。
似他這等修道大家,看了這么長時間后總還是隱約猜到書院在山道上布置了怎樣的禁制,此時看寧缺被符力壓制的如此慘,確認他頂多進入不惑境界——不惑?在書院術科里大概算是不錯的水準,可就憑這等境界便想隱忍多日后一鳴驚人?未免太癡心妄想了些。
書院諸生那處,鐘大俊指著山道處冷笑說道:“嘩眾取寵就是嘩眾取寵,他只想著吸引注意,卻不想想,這樣賣乖出丑,會給書院名聲帶來多大的損害。”
司徒依蘭看著山道上寧缺跌倒,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又聽著這番嘲弄,不禁恚怒瞪了他一眼,牽著金無彩的小手向前走了兩步,和這些書院同窗們把距離拉的更遠了些。
“你的手有些涼。”金無彩擔憂看著她說道。雖然這位祭酒孫女更擔心還在山道上艱難前行的謝承運,但依然擔心身旁的女伴,因為看上去寧缺似乎沒有任何機會。
“沒事兒,我就是看不得有些人的嘴臉。”司徒依蘭看了后方議論紛紛的同窗們一眼,冷笑說道:“寧缺即便只能在山道上走一步,也比這些連試都不敢試的人強。”
金無彩看著遠方林間掩映的山道,憂慮說道:“但看這樣子,只怕寧缺再也走不動第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