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心悅、方菲兒和宋青都一臉驚訝地看著祝修齊,步安卻暗自觀察那個邋遢道士,見他一臉好奇的樣子,當下留了個心眼,朝他道:“我和師兄師姐們有些話要說,你先去外面等等,我一會兒再來找你敘舊。”
道士鄧小閑趕緊“哦”了一聲,穿過院門往街上去。
祝修齊見步安將鄧小閑支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將步安和督察院左督御史余喚忠的獨生女兒有入贅婚約在身,以及他如何為了不做贅婿,處處自污,明明才學精絕,偏偏裝傻充愣,做出諸多出格舉動的原委一一道來,又說師尊知道此事后,也為步安定下了“離經叛道”之計。
他說得條理清晰,因果分明,連步安聽了,也覺得自己好像沒能想到這么多。
樓心悅聽得黯然神傷,心道:原來步師弟不是性情孤傲,而是另有苦處。換做別的儒門學子,身負一樁入贅婚約,恐怕尋死的心都有,步師弟卻把全藏在心里,面上絲毫看不出來,果然是忍辱負重。
方菲兒想到自己常常擠兌步安,笑他裝傻充愣不誠實,覺得自己錯得離譜,竟也紅著眼睛扭過頭去。
宋青微微張著嘴,像今天剛剛認識步安似的盯著他看,倒把步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素素在一旁努力瞪大眼睛,可是一眨眼就滾落兩滴清淚,接著一發不可收拾,趴在石臺上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說著:“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也沒人知道她是說的什么意思。
步安見眾人都有些失態,也不好細說這里面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誤會,撓著頭道:“其實真沒什么的,有才無才不都是我嘛。婚約還在三年后,三年時間,天曉得會有什么變故。再說到這世間修行,和留在書院修行,也都殊途同歸。”
樓心悅心思細膩,聽出來步安話中有話,驚道:“步師弟,你不回書院了?”
步安笑笑道:“暫時不回了,我畢竟背著個贅婿的名頭,回去也是給書院添堵,等摘了這頂帽子,再回去也不遲。就是東坡上那間小屋,要麻煩師姐和宋青幫我照應了……”至于自己跟儒們英靈氣場不合,他沒好意思提。
宋青聽到這里,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道:“那你……那你還把銀子給我?!你不知道在山下……處處都要花錢的嗎?!”
樓心悅和方菲兒不清楚銀子的事情,但也聽得感動,偷偷抹起淚來。
祝修齊仰頭看著夜空,語氣悲憤地沉聲道:“世道艱難,哭有何用。步師弟,你如今下山修行,一朝忍辱負重,來日定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家小師弟,是何等樣的豪杰!”他這話說得氣沖霄漢,叫人不禁動容。
樓心悅擦干淚痕,往前走了一步,輕聲道:“步師弟,師姐我一介女流之輩,卻也知道一個義字。有朝一日,哪怕天下人都嫌你棄你,到那時我也要挺著腰桿說一句,這是我的小師弟!”
方菲兒梗著脖子沒有說話,宋青一邊抹淚,一邊倔強之極地說道:“步安!銀子我收下了!這次回去我再不偷懶,一心修行!來日定要踏破余府!”
這一次,祝修齊沒有喝止宋青,反而對這個四師弟突然轉性,聲稱不再偷懶有些欣慰。
院子里經過這么一鬧,把樓云闞也引了過來,他見眾人都紅著眼眶,也不好問什么,只是隨口說一句:“時辰不早,夜里風寒,都快歇息吧。”便自顧自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