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大師瞧出來了。”步安欽佩道:“可大師為何說那是我的書童呢?”
“日間你稱他舍弟,他卻喚你公子,哪有弟弟稱呼哥哥公子的。施主言談儒雅,又帶著一弓一劍,自然是個儒生。”老和尚道。
步安心說,這老和尚非但有些道行,還委實有趣,便好奇道:“大師之前不愿上那擺渡船,莫不是也瞧出些端倪來了?”
老和尚饒有興致地看看步安,嘿嘿一笑道:“老僧來時,這船夫便候在渡口,問他可是等人,他說不為等人……那便有蹊蹺了。”
“大師所言極是,既然不為等人,何苦候在這邊荒涼的渡口。他既然是對岸鎮子上的人,大可以待在對岸。有人求渡時隔江喊上一聲便是。”步安點頭道。
“此為其一。”老和尚似乎有意考考步安,笑吟吟地等著他補充。
步安沉吟片刻道:“渡口荒涼,恐怕沒有多少生意,有個老漢擺渡謀生還說得過去,一個壯年船夫,便有些不對勁。”
“此為其二。”
“……那船夫見你我爭執不下,撐船便走,像是沒了耐心,但細想之下,他去得如此果決,更像是被識破歹念之后惱羞成怒了。他忍心將你我拋在這荒涼之地,一來未存善念,二來也可見他不在乎些許渡江的船資。”
“此為其三。”
“還有?”步安驚訝道。
老和尚搖搖頭,頗有些失望地說道:“此人右手虎口生繭,是拿慣了刀劍兵刃的。”
“常年撐船不也虎口生繭嗎?”步安不解道。
老和尚做了個撐船的姿勢,接著攤開左手道:“可他左手怎么沒有繭子?”
步安不好意思說,自己根本沒留意這人的雙手,拱拱手誠懇道:“大師觀察入微,洞悉人心,晚輩當真佩服!”
老和尚合十回禮道:“小施主過謙了,老僧如你這般年紀時,怕是連你一半的聰穎都沒有。三步成詩步執道,果然名不虛傳。”
步安聽得頭皮發麻,臉色大變,驚道:“他心通?!”
老和尚笑道:“小施主那張白木弓上,刻著越州何氏制弓的字跡,胸前又戴著右相家傳的玉佩……屠良逸子侄中可沒有小施主這般年紀的,既然從越州來,想必就是天姥屠瑤新收的弟子了。”
步安摸了摸胸口,才發現自己被火堆烤得熱了,不經意間敞開了衣襟,有大半塊玉佩露在外面。
“大師既然認出我來了,又何必把我當做歹人?”他疑惑道。
老和尚猶豫片刻,嘆道:“小施主,你劍鞘口上有新染的血漬。”
步安這才知道這老和尚的緣法是什么——怪不得他連船夫手上的繭子都看到清清楚楚,原來是個天眼通佛修。“我殺了個惡人。”他擔心天眼通佛修能看出動物血漬與人血的區別,索性坦然道。
老和尚笑道:“小施主不必解釋,你聽了老僧的故事,仍舊絲毫沒有雜念,自然是覺得那人該殺。”
步安翻翻白眼,覺得這老和尚心機實在太深,輕哼道:“大師,人太聰明沒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