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起見,兩人在富陽縣城外的偏僻處等候一夜,次日清晨,才進城找了家錢莊兌開一張銀票。
錢莊掌柜見他穿得破破爛爛,卻能一下拿出百兩銀票,難免有些納悶。步安也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出了錢莊之后,在城里七拐八繞,甩開了兩個尾隨著的江湖人,然后置辦了新衣,改頭換面之后,才找了家酒樓,美美地吃了一頓中飯,算是慶祝晉升。
步安和花姑娘商量好的,過了重陽節再回越州,這日才剛剛九月初二,還沒到回程的日子,但他也不愿在富陽縣城久留。
這里終歸距離雷劫事發地太近,他在城里打聽過古戰場地址,回城后又兌開過百兩銀票,留在這里顯然不是個好選擇。
于是吃過中飯,他便又買了匹好馬,帶著素素出縣城北門。
九月初三早晨,兩人一馬來到了臨安府城杭州。
牽著馬走進杭州城,看著十幾層樓高,七八丈厚的城墻,以及城墻后堪比前世一線城市中心城區的熱鬧街道,步安才頭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所在的時代并不真是古代——邪月滅宋都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了,這世界假如以公元紀年,大概也是二十一世紀了。
素素也是第一次走進這全天下最繁華的州府之一,一張小嘴驚訝地幾乎閉不起來。
步安走在人群里,暗自提醒自己:我這是腰纏萬貫上杭州,得有點暴發戶的氣概,千萬不要大驚小怪,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這也不算什么嘛……”步安摸摸素素腦袋,給她壯膽道:“咱們這就去問問,西湖邊上的大宅子都賣多少銀子。”
他一半是為了給素素壯膽,另一半也是暴發戶心態作祟,總盤算著自己懷里五千多兩銀子大概能有多少購買力,于是當他看見一間鋪子門口寫著“經營田宅屋舍”時,心中暗道杭州城還真比越州發達,竟然連房產中介都有了,當下施施然走了進去,隔著高高的柜臺問道:“在下欲在西湖岸旁置地。”
柜臺后露出一張富態老臉,看清柜臺下兩人的穿著,笑了笑道:“西湖那么大,小公子要在何處置地?”
步安見他笑得頗有些輕蔑,也知道自己在富陽縣城置辦的衣裳在這大城市的人看來,多半有些土氣,但是也懶得跟這些天生勢利眼的商家計較,想了想道:“……要能看瞧見平湖秋月。”
也不知道是掌柜還是小二的老者愣了愣道:“公子莫不是故意尋開心吧?老夫在杭州城住了一輩子,也沒聽說過平湖秋月是什么地方,什么景致。”
步安恍然想起這世上有邪月,恐怕前世那些和月亮相關的美景都沒有了,摸摸額頭無奈道:“那就能瞧見白堤的吧,大約要多少銀子?”
“若是西湖岸旁的宅子,最少也要千余兩白銀,多則數萬兩……”
步安想了想,扔下一句:“也不貴嘛!”便扭頭走了出去。臨出門前,素素也附和道:“還真的不是很貴呢!”
上了年紀的商家翻了翻白眼,心說這不知哪兒來的鄉下孩子口氣倒不小。
步安在富陽縣時刻意低調,一是擔心自己江湖經驗不足,遇上江湖宵小說不定要陰溝里翻船,而來也怕被人留意行蹤,和山中雷劫聯系起來。此時進了杭州城,離富春江畔的古戰場已經足夠遠,又見城里到處都是玉勒雕鞍、貴氣逼人的公子哥,壓根兒也沒人在意自己,沒有必要再扮窮了。
于是,他找了間頗氣派的客棧投宿,又換上一襲青衫,把素素也重新打扮成童子模樣,這才帶著她去了西湖岸旁,賞玩秋色。
主仆兩人在白堤一頭的斷橋茶舍,嘗了地道的西湖龍井,傍晚又轉去湖岸旁的酒樓點了西湖醋魚、叫花童子雞、蟹粉獅子頭、油燜筍、莼菜羹……從酒樓出來,兩人又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去柳岸戲樓聽戲。
看到女扮男裝比祝英臺還要俊俏的梁山伯掐著蘭花指唱到:“同窗共讀兩無猜,志同道合相敬愛……”
素素便拉了拉步安,輕聲道:“公子,這故事好像祝哥哥和樓姐姐。”
步安瞪了她一眼道:“可不要瞎說,臺上這兩人最后很凄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