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軟甲看著分量十足,步安能輕松如常地穿著它,自然是修行有成。
步安也知道瞞不下去,笑道:“我幾時說過自己沒有修行天賦了?”
晴山微微一愣,發現步公子似乎真沒說過這樣的話,全是大家猜測的,只不過他自己從不辯解,眾人便以為這是默認了。
就在這時,后院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鄧小閑咋咋呼呼的喊聲。
晴山剛要往外跑,卻被步安一把拽住了手,笑吟吟提醒道:“我都脫成這樣了,人家看見了會怎么想?”
晴山又氣又羞地嗔他一眼,無奈之下,只好手忙腳亂地幫他把內甲和長衫穿上身。
……
……
殺了個拜月賊人,街坊們興致高昂,阜平街上熱鬧得仿佛過節。可七司衙門的沿街磚房卻已經面目全非。磕壞了的門匾不知何時被撿了起來,孤零零地支在瓦礫堆中,像有一支慘勝而歸的軍隊將破碎不堪的旗幟架在殘垣斷壁之間。
倒塌的木門后,李氏彎腰打掃著院子,被笤帚揚起的浮塵和跟在她身后的大丫二丫,更為這洞開的院子增添了一抹悲情,以至于經過的七司門前的街坊們都會恨恨地罵一聲“拜月賊人不得好死”。
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北方漢子李達,蹲在七司衙門口,眼神茫然地看著街對面。四扇闊木門后,是晴山姑娘的宅子,眼下七司所有人都聚在那兒,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李達之前正好走開了,沒能看見今日發生在七司衙門口的打斗。他是聽了街坊們七嘴八舌的議論,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那個一拳能將七司衙門轟塌的賊人,居然被步爺用一柄匕首亂砍亂劈就給廢了……街坊們說,這叫邪不勝正,李達卻知道沒這么簡單。
他在七司看了三個月多的大門,起初對這位七司步爺還有些怨恨,后來漸漸服氣繼而敬重,唯獨沒有改變過的卻是隱隱的懼怕,怕他輕松笑臉下暗藏的手段,也怕他手起刀落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漠然。
現在,這種懼怕又加深了一層。
李達在七司看門,自然見過那個已經來過幾次的褐衣中年,知道這人絕非拜月賊子。
李達從十七歲開始做捕快,今年已經三十有四,十幾年公門生涯累計下來的經驗告訴他,能將七司衙門一拳轟塌的修行人大概會是什么境界。
殺死此人已是極難,在大庭廣眾之下將無數雙眼睛都瞞過去,將殺人掩飾成巧合,更是難上加難。而煽動民眾,以大義為名去殺人,就不是難易的問題了。
步爺似乎還沒滿十七歲,十七歲……李達不由得想起自己十七歲時,第一次被族里長輩帶去見縣丞,跪伏在地卻都止不住腿肚打顫的情景。
這時日頭漸漸偏西,不遠處仍有人在議論,說七司步爺當真是個人物,傷成那樣都不肯延請醫家。
李達看了一眼街上的人群,腳下挪了挪地方,又盯著街對面的四扇木門看。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