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瑯帶兵有方,數月以來,燕幽之地連戰告捷,屠羅剎軍七萬有余……
圣上欲廢中書省,直掌六部百司,朝中儒官當廷直諫,圣上怒而退朝……
談到燕云大捷,眾口叫好,可一說到廢中書省,卻都言不由己,顧左右而言他。
顯然,這些人各自有各的陣營,各有各的立場,右相之子打了勝仗,就算有人心中暗恨,出于“政治正確”,也要叫一聲好;廢中書省,就有些復雜,無論反對的還是贊成的,都不好直抒胸臆。
看來,在不需要明確表態的情況下,儒媚的陣營并沒有那么涇渭分明……和稀泥,打馬虎眼,果然還是神州的傳統。
步安胡思亂想著,終于等到群官散去,帳內除了孔浩言以外,只剩下一名腰板挺直、精神矍鑠的白發老者。看官袍顏色,與孔浩言一般無二,想必就是江南東道提刑按察使,即俗稱臬臺的張居平,張老大人了。
步安抬眉看了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心說,孔老頭啊孔老頭,我眼下有私事要跟你求情,你把這剛正不阿的張居平留下來,算是什么名堂?難道算出我今日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拿臬臺大人做擋箭牌嗎?
他大概站得久了,手腳和嘴巴都閑著,就光腦子轉,轉速太快,有些停不下來,難免胡思亂想。
“這些事情,你都怎么看?”孔浩言道。
步安也想聽聽張居平對廢中書省的看法,只是等了好一會兒,張老大人也不開口。
“怎么?沒膽說話了!”孔浩言又道。
步安恍然抬頭,只見孔浩言與張居平竟然都朝這邊看著。他愣了愣,才指指自己道:“我?”
“還能有誰?”孔浩言笑了笑道。
張居平也神情莞爾。
“大梁朝國運昌盛……”步安撓撓頭,一臉無辜地看了看孔浩言,接著嘿嘿一笑道:“就這些。”
步安早在越州時,就做過張居平的功課,知道這位臬臺大人非儒非媚,為人正派,官聲很好,但是再怎么正直,步安也不敢在他面前妄議朝政。
而張老大人眉頭微皺,似乎確實很不喜歡他這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樣子。
“小子今日怎么這般膽小畏事。”孔浩言站起身道:“你直管答來,只要言之有物,那件事我便允準你了。”
那件事?孔浩言實在太精!他果然猜到了步安有事相求,所謂那件事,就是眼前事嘛。
可是……說到什么份上,才叫言之有物呢?步安琢磨著這問題不能問,只能試一試了。
“晚輩在越州捉鬼時,曾遇見一位寡婦,她家鬧鬼住不得人,便帶著兩個孩子,寄住鄰舍,卻被鄰舍大嬸家的憨兒滋擾,苦不堪言。依老大人看,此事應當如何處置?”步安畢恭畢敬地問道。
“我未曾親審,不好斷言。”孔浩言已經習慣了步安的套路,怕自己一腳踩進去,故意不表態。
“老大人英明,未曾親審,自然不好斷言!”步安點頭道:“圣上也必英明,知道這個道理。”
“你是說天下之大,圣上難以親歷,故而直掌六部太難,中書省廢不得?”張居平沒有領教過步安的“奸猾”,毫無準備就踏進了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