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姑娘自顧自生著悶氣,仿佛忘了上回說到“梁祝”時,是她自己認真臉說“晴山不喜歡公子”——大約女兒家都是這樣,說了什么,隨時都可以不作數的。
“你找我,便是為了這個?”步安見她不說話,好奇問道。
晴山聞言微微一滯,緊接著又是一福,淺笑道:“還要謝公子為我解圍。”
步安抬抬眉笑道:“你也沒有露出馬腳,何必謝我。余喚忠又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仇人之后,時時惦記著取他性命。”
他知道有些事情,晴山想問又不好開口,便主動解釋道:“他今日找我,是要打探嘉興府上,發生過的一樁刺殺案。此案太過駭人,眼下還沒有眉目,你權當沒有聽我說起過吧。”
晴山點頭,不再說話。她低著頭的樣子,溫順得像一頭小鹿,同為大儒,卻與屠瑤瀟灑自若的風格截然不同。
步安趁她不注意,多瞧了幾眼,又生怕那只老鬼躲在哪邊角落里偷看,不好意思多看,咂咂嘴道:“那余喚忠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影伯可曾同你說過?”
晴山抬起頭,想了想,接著側頭去看琴室的角落,目光中有一絲詢問的意味。
果然,房間角落的陰影中,有個蒼老的聲音道:“余賊大奸似忠,心機極重。”
“哦?”步安摸著下巴,皺眉思索,心說自己識人的本事還沒有練到家,竟然看走眼了。以后還是要謙虛一點,若有機會遇上靈隱寺老和尚,倒要討教幾招。
他正要起身告辭,忽然想起什么,脫口而出道:“晴山,你爹爹也是學儒的嗎?”
晴山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黑影,仿佛在用眼神與影伯商量,片刻之后,才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道:“公子……晴山姓申。”
步安早就知道她姓申,卻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申屠的申……申屠離的申……”晴山說完這句,便抬頭看向步安,眼眸中不知何時竟泛起了淚花。
她本以為此言一出,步安一定心知肚明,哪里知道他對大梁朝的歷史所知不多。
這時,影龕也看出步安不知道這段典故,甕聲甕氣地補充道:“大梁朝太宗皇帝豪奪天下,平定四方,有兩位儒將相助,一為天姥書院山長申屠離,一為曲阜書院山長宋藍玉。太宗皇帝登基之后,整肅官治,殺了不少從龍之臣,唯獨申屠離與宋藍玉屹立不倒……”
“那宋藍玉可是杭州人?”步安問道。
“不錯,宋藍玉受封宋國公,國公府便在杭州。”影龕答道。
“那申屠離呢?怎么未曾聽說他的后人?”步安有些疑惑,他對當朝勢力還是有些了解的,卻沒有聽說過有姓申屠的,可話才問出口,便意識到了答案早已擺在眼前!
晴山說,她姓申,申屠離的申……
“你是申屠離的后人?”步安驚道。
晴山緩緩點頭。
“慢著,”步安又想起什么,不自覺站起身來:“當朝右相屠良毅,莫非也是申屠鼎的屠?”
“六十多年前,先祖滕公纏綿病榻之時,命膝下二子改姓分家,從此不相往來。”影龕的聲音低沉至極,仿佛哽咽:“大將軍本是當朝右相的親弟弟……”
“這么說……晴山……你是屠瑤的親妹妹?”步安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她是我堂姊……只是不好相認。”晴山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