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豈不是要教你一聲師叔?步安輕撫額頭,暗自翻著白眼。
這聲師叔,他是死活也不會叫出口的。而今夜得知的信息,卻像是一個隱晦的線索,在提示著他,某一種可能。
“影伯,大將軍與屠良逸分家時,年紀還小吧?”他問。
影伯答道:“大將軍六歲,良毅少爺十歲。”
“那晴山的祖父年紀也不大嘛?怎么就纏綿病榻了?”步安問道。
“患上了惡疾,找過太醫來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拖了一年多,終于還是回天乏術。”影龕道。
步安點點頭,追問道:“那老人家為何會有分家的想法?有沒有說過?”
影龕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答道:“滕公說,世道輪回,盛極必衰,申屠一族興旺了數百年,代代都有英才出,易遭天妒。”
“遭天妒……”步安咋摸著這句話中的含義,扭頭去看角落中的陰影,沉聲道:“你這老鬼活了幾百年,難道品不出這話的意思?”
老鬼無言,琴室中的氣氛有些沉重。
終于,還是晴山忍不住,替影龕解圍道:“祖父是怕申屠一族功高蓋主,主動將申屠氏分作兩支。這一節,影伯也曾同我說過的。”
“那這老鬼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家的仇人究竟是誰?”步安低聲問道。
晴山一臉茫然。只聽老鬼影龕搶道:“小姐,你莫聽他讒言。”
晴山聞言更加迷惑了,朝著黑影伸手做阻止狀,蹙眉道:“公子是什么意思?”
“殺你爹爹的,真是余喚忠嗎?”步安正色道:“假如我告訴你,當今圣上正在織一張網,要一步步地把右相屠良逸困死,你又作何感想?”
晴山畢竟不笨,她只是自小便被影龕灌輸了仇家是余喚忠的想法,因此從沒有往別處想過,此時一點就破,大驚失色之下,倉皇捂住自己的嘴,卻掩蓋不住駭然的神色。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申屠一族,終于還沒有躲過這宿命嗎?
只從影龕的反應,步安便料定自己沒有猜錯,這老鬼恐怕不是有意要欺負晴山單純,而是仇家太強,他不敢說而已。
可是,大梁朝太宗皇帝既然都留下了申屠離,為什么拖了百多年之后,他的后人反而放心不下了呢?申屠縢之死,恐怕也沒有那么簡單吧?
那六十年前,究竟是發生了什么?讓老皇帝動了心思,要滅申屠一氏呢?
另一位開過功臣宋藍玉的后人,如今的宋國公,是不是也參透了皇帝的計謀,正想盡一切辦法破局呢?
屠瑤,晴山,宋蔓秋……造化當真弄人,這三位佳人的命運,原來是冥冥之中是連在一起的。
步安突然意識到,自他踏入這個世界,見過屠瑤,又拜她為師之時,便已經踏入這個漩渦,沒法置身事外了。
皇帝小兒,看來咱倆之間,不止是賜婚之仇這么簡單了……他微微聳肩,心中倒有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這下師出有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