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鐸見此情形,心中焦急,趕緊道:“令出必行是常理!可假如這軍令顯然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屬下也非要聽令不成?”
他這話一出口,正走動著的隊伍,又緩緩停了下來。
張瞎子、鄧小閑、晴山、洛輕亭等各營統領,與另外二三十人腳下不停,徑直走到了步安的身后。剩下一百多人站在山坳里,有的神情猶豫,有的面色難堪,顯然是覺得鄭鐸說的,并不是全無道理。
“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個道理。”步安伸出兩根指頭:“回到那上山打獵的三兄弟。假如大哥常常上山,老二老三難得一回,這趟遇上猛獸,大哥高喊一聲‘打死這畜生’,其余兩人是該拉著他商量呢?還是聽他這一句,打了再說?”
鄭鐸一時啞然。
“興許老三會想,猛獸吃人,大哥如此魯莽,非害死我們三人不可。假如老二也這么想,他們二人稍稍猶豫,便只有大哥沖了上去。他一人勢單力薄,無奈被猛獸吞吃了,如此一來,你覺得老二、老三,還逃得走么?明明上山最多的是大哥,只有他知道,兄弟三人合力,縱然打不死這畜生,也能將它嚇走。最后卻落得個三人皆死的下場,問題出在哪里?”
鄭鐸不知該如何作答。
步安靜靜地看著他,少傾又問:“你知道昌泰縣守將是誰么?知道七閩道上,各方勢力對比如何嗎?知道都指揮使宋尹廷與布政使張承韜不合嗎?知道宋尹廷乃是宋國公之子嗎?知道這一路以來,與我們同行的那位宋世畋公子,是宋國公的長子長孫嗎?!知道宋國公身后是曲阜書院嗎?知道江南東道布政使孔浩言出自曲阜書院,與宋家乃是世交嗎?”
他每發一問,都略作停頓,好讓眾人消化這些問題背后的含義。
而鄭鐸每聽一問,身子都微微一顫,到頭來已經滿臉大汗。
“你什么都不知道……”步安搖頭道:“卻來跟我說什么亂命非命。軍中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我是不是每做一事,都要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才行?!”
鄭鐸啞口無言。
步安冷哼一聲道:“這些還都是可以講明的道理,若是事關緊要的軍機密事,是不是也要我講清楚,你才能肯聽令呢?!”
他身后,洛輕亭突然拔高了嗓音喊道:“步爺何等樣的人物,每做一事,都要想出多少步去。當初把曲阜大儒綁來打上一頓出氣,人家曲阜書院都無話可說。眼下打個縣城,就把你嚇成這樣,我看你還是趁早回家種地去吧!”
話音剛落,鄧小閑等人便笑作一團。
剛才還站在山坳中的隊伍,也紛紛朝這邊走來。還留在原地的,只剩二三十人。
照步安的說法,走到他身邊的,便是覺得他有理的,照現在的人數比例,誰對誰錯,已經很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