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員外趕到自家客棧,留了牛車在外,自己顫顫巍巍進門,只見院子里站了百多人,圍在中央的正是那位小將軍。
“將軍……”他怯生生喊道。
步安扭頭看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笑笑道:“來啦?”
“來了來了,”林員外賠著笑,指了指外頭:“將軍要的……要的布料,我都帶來了……”
步安朝洛輕亭抬了抬眉:“你去瞧瞧,夠不夠用。”
洛輕亭輕快地“哎”了一聲便跑了出去,還沒走到門口,就已返身折回,高興道:“夠了夠了!足夠使的!”
“那就麻煩林員外,幫忙送到裁縫鋪去。”步安朝洛輕亭示意道:“紅營去送一送,送完了便帶上林員外,去通知各家富戶,縣衙前集合。林員外人頭熟,面子大,有他在,好說話。”
“縣衙?集合?”林員外正納悶呢,被帶隊的洛家辰吼了聲“還不趕緊”,只好悻悻然跟了出去。
等到洛輕亭一行走了約莫半炷香工夫,黑營也從客棧出來。但張瞎子得到的指令,不是去催促百姓集合,而是重操舊業,干他的老本行:勘察縣城里的陰煞異動。
如此一來,客棧里便只剩下了綠營。因為晴山尚在閉關,步安沒有指派任何事情給她的綠營,只讓他們守著客棧,算是為自家統領護法。
而步安自己也終于忙得差不多了,趁著左右無事,臨陣抱佛腳一般,手持一張白木短弓站在院子里練習射藝。
他屏息凝神,于十來丈遠處,對著院中榕樹的樹干,以指間神魂為箭,不緩不急地射了數十箭,箭箭都命中樹干,留下數十個相距不過數寸,卵石般大小,深不足三分的箭坑。
綠營中人早已見慣步爺練弓時的認真勁兒,等到他射完一輪,垂下短弓時,才紛紛叫好。
這叫好聲,個個都像是發乎內心,大約在他們看來,步爺的能耐原本就不在修為上,縱然靈箭威力有限,單看這準頭,也已經對得起他勤于操練,從無一日落下的勁頭了。
只有步安自己知道,他的神魂修為,早已遠超當日祝修齊的境界,假如全力施射,就算不能一箭將這棵榕樹射倒,射個對穿也不在話下。
只不過神魂與靈力一樣,沒有絲毫分量,練習準頭時,無需考慮威力,只以微毫纏于弓弦即可。
說來也有意思,他當初剛到越州時,天天背著一把怪琴,越州修行人都以為七司步爺修的是樂藝;蘭亭夏集,晴山當著一眾江南名士的面,說步公子教過她曲子之后,更是坐定了這個猜測。
即便他此后再也沒有背過琴,七司眾人也還是下意識覺得,步爺最擅長的是樂藝,其余幾樣,都是少年心性,練個新鮮勁兒罷了。
然而迄今為止,書射術御,步安都有涉獵,卻偏偏沒有修過禮與樂。
事實上,這禮樂二藝,他根本無從修起。
說得更明白些,步安體內壓根沒有靈力,一切功法都靠神魂。儒門六藝中,射、御、術三拙,他可以模仿得滴水不漏,但需引動四周英靈共鳴方能見效的禮、樂、書三巧,卻沒有一點辦法。
好在他陰差陽錯地從舊神倉頡那里得了傳承,雖然跟“書藝”不盡相同,但終歸殊途同歸。